事不宜迟,大致敲定了处理纪伊问题的方略之后,平手汎秀连夜坐船从淡路国州本城赶到和泉国岸和田城主持大局。
到城中,聚集群臣,第一件事,是简单宣布了一系列的人事决定:佐佐成政会回到岐阜城为织田家效力,泉南千石堀一带的领地收公;平手秀益正式纳进门墙,领有一万石成为首席家臣,尾张老家的祖产奉还给织田;岩成友通以五千石的身份入仕,特许列入谱代众,松仓重治与香西长信保持原领算作岩成家陪臣;多罗尾光俊获封四千五百石,组建独立的忍者机构,得名“多罗尾组”,而原有的中村一氏、石川五右卫门等人则暂称作“中村组”;河田长亲俸禄增至二千五百石,依旧是唯一享有“副将阵代”位格的家臣;其余诸位,尽皆论功行赏,都有赏赐,幅度最大的是山内一丰从一百石升到五百石,身份由侧近变成谱代众中的足轻大将。
这一批加赠,尚未落实,只是提前公布出去提振士气的。
平手汎秀一共许诺出去十五万石的安堵,相当于淡路与和泉两国总和的八成了,之所以如此慷慨,自然是因为已有信心去获取更多土地。
宣布封赏的同时,吩咐河田长亲集结所有的谱代和外样国人众的军队,并收拢船只,准备向四国用兵。
是夜,拉斐尔·卡斯特路靠着银弹开道,转瞬找到了在河内、大和一带活动的十四位传教士的踪迹,并在第二日凌晨就查出了畠山高政受洗的信息。
平手汎秀立即派遣堀尾吉晴悄悄前去联络,并带去了“令平手家次子继承畠山苗字,以免名门绝嗣”的建议。
已经成为天主教徒的畠山高政听闻此事十分纠结,找到给他洗礼的佩雷斯神父询问说:“唯一的弟弟死后,我本已经厌倦俗世,发誓将余生献给主,而今却又对平手刑部的建议感到心动,这该如何是好呢?”
收了五十两黄金作为“教堂建设基金”的佩雷斯神父当即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慈祥而又坚定地说:“亲爱的教友,守在教堂并不是服侍主的唯一途径,去俗世传播荣光吧!这不会损伤你的虔诚,须知一切都是主的安排。”
畠山高政这才拜别佩雷斯神父,跟随堀尾吉晴出发。
半路上这位已是南蛮人打扮的武士一直在双手合十低声祈祷,快走到目标才突然睁开眼睛说:“只为了一句话,就花五十两黄金贿赂神父,看来平手刑部对畠山家的名号,确实有几分重视之意啊!”
堀尾吉晴当场瞠目结舌无言以对,还以为任务搞砸了。
但畠山高政说完这话之后,没再做什么惊人的事,老老实实来到了岸和田城。
平手汎秀给予高度重视,安排了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十分客气地让对方在自家的儿子里面随便挑选——备选方案有三个:五岁的夜叉丸,一岁的修罗丸,刚出生的梅若丸。
而畠山高政,一直像是老僧入定看破世事古井无波,只见了夜叉丸时,眼里才冒出些许光华,开口说:“老朽欲以此子为嗣,请平手刑部成全。”
平手汎秀自然是应允的。
然后畠山高政就被安排在岸和田城的二之丸休养,还专门为他修建了一座小教堂,而夜叉丸直到成年为止也会经常到这里一同起居,确立养父子名分。
散场之后,听了堀尾吉晴的汇报,平手汎秀才知道这个老守护竟然如此精明,不禁奇怪如此精明的人怎么就一眼看中夜叉丸那个糊涂蛋了呢?大概是因为另外两个婴儿实在太幼了吧。
……
第二日午后,岸和田城又迎来新的贵客。
根来寺的外交代表,杉之坊照算乔装打扮,轻车简从,风尘仆仆地赶到。
这位在界町受了冷落的僧兵头目兼著名铁炮大师,立即感受到如沐春风般的关怀。平手汎秀亲自接见,嘘寒问暖,一口应承下今年秋季的粮食生意,价钱还给得很有诚意:“两万石陈粮按四百文算,三万石新米按七百文算,一共二万九千贯如何?先支付一成,您今天就能带回来,权且算作定金吧。”
杉之坊照算喜出望外,长舒了一口气。这生意做成了,对他在寺内的话语权是有很帮助的,反过来讲如果一直找不到下家,地位就难免受到冲击。
原本以为好歹卖个一两万石出去有个交代便是,何曾想到五万石能全部推销成功呢?
平手汎秀心知对方不会接受“兵粮券”作为货币,当即派人清点出二千多枚成色十足的银币。
对方立刻被金钱砸晕了,除了“感激涕零、结草衔环”之外说不出别的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厚着脸皮说:“刑部殿,鄙寺除了大米之外,铁炮也有定期的产出……”
平手汎秀早就在这等着了,立马接过话头:“说到铁炮,我的‘春田屋’倒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听说照算殿,您也是此道高手,不妨看看我这里的成色……”
南蛮人监制的铁炮,自是不俗,量产的膛线技术,更是让杉之坊照算惊掉下巴,无限神往,反复恳求要见见世面。
然后平手汎秀索性就赠送了一支最新出炉的有膛线的精品,同时安慰到:“照算殿稍安勿躁,日后合作的机会有的是,总能让您如愿的……”
……
与一向宗结亲的事,则是又过了一天才得出结果。
本愿寺的高层坊官下间仲孝主动来到岸和田城,表达了很诚挚的善意。
双方相谈甚欢,平手汎秀切实地感受到了一向宗对自己的忌惮,或者说是恐惧更合适。
因为下间仲孝言辞之间,隐约总是提到石山本愿寺的防备问题。到最后甚至直截了当地说:“今日一会,贫僧感觉到平手刑部殿并无占据石山的念头。能否将这一点公之于众,让信徒们安下心来呢?”
平手汎秀大吃一惊,继而哭笑不得。
居然担心我会觊觎石山?
也看得起平手家了吧!现在手上充其量是八千到一万的常规兵力,其中真正可靠的只有一半,这点人能去打石山吗?佐久间信盛可是六七万人打了好几年都寸功未立的啊!
等等……那是所谓“原本历史”的情况,本位面尚未发生过石山合战,所以石山本愿寺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有千余警卫把守的武装型商业都市,连显如自己也未必清楚身后的战争潜力到底有多大……
其实在“原本历史”当中,信长一开始也没把石山当一回事,派个塙直政带了万把人就敢去强攻,只是屡攻不克,反遭逆袭,让信徒们越打越有信心……
现在还没开始动手,倒形成麻杆打狼,两头都怕的形势。
真是奇妙。
既然对方心怀着畏惧,交涉就变得很简单了。下间仲孝摆出了较低的姿态,希望能促使联姻顺利完成。
平手汎秀也没有就地起价,反倒秉持了与人为善互让一步的心态。
这不是他突然良心发作,而是怕装得太过头让事情黄掉了。
最终,两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充分交换了意见,增进了彼此的了解,取得了基本的共识,为下一步的深入接触打下基础。
翻译成一般人听得懂话就是说:虽然谈得还算友好,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草率决定,等着后续流程吧!
送走了下间仲孝以后,平手汎秀略有些沾沾自喜。没想到自己的名号已经响亮到令本愿寺显如感到忌惮了!
不过……
他马上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很可能找到人家忌惮自己的真正理由。
而这个理由实在难以启齿。
“殿下,这些天,近江、尾张、美浓一带传出了一些奇怪的谣言……”多罗尾光俊面色古怪,轻手轻脚地将一封书状送了过来。
“主公,最近京都、界町、石山的街町上,能听到许多不利于我家的流言蜚语!”中村一氏也在同一天煞有介事的禀报了。
平手汎秀带着好奇心了解了一下谣言的内容,然后就坐不住了。
有的人说:伊贺崎道顺与杉谷善住坊射击时所用的铁炮,都是刻有膛线的新品,所以才那么精准,而这种铁炮目前只有平手家下辖的“春田屋”可以出产。
亦有的人说:信长是在琵琶湖上遇难的,他老人家本没打算从湖上坐船走,乃是听了平手汎秀安排才改了主意,具体管理湖上运输事务的就是沼田佑光。
还有从结果出发,怀疑受益人的:平手汎秀突然被任命为纪伊守护,此事毫无预兆,除非他帮助幕府做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一堆杂七杂八,半真半假的流言蜚语,隐约是要把平手汎秀指为刺杀信长的真凶!
其中最恶毒龌龊不堪的是——织田信忠压根不是亲生儿子,而是某人在清州城当近侍时与主母私通所生的,现在演的不过是吕不韦旧事而已……甚至连偷情的时间地点姿势都编了出来。
真正知道详情的人,当然会嗤之以鼻:信忠并非正室浓姬所出,是侧室吉乃的儿子。而吉乃压根不住在清州城,是在生驹家的屋敷里单独置办了一个外宅。
奈何知道真相的人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多。
同时在近畿各处生出流言来,显然是有人刻意推动,究竟是得罪了谁呢?平手汎秀思索了半天也不得要领。足利义昭或黑田官兵卫倒是有动机,但应该没那么大的底层煽动力。有能力搞这种事的不是和尚就是富豪,但原因何在呢?
难道是某些商人嫌我挡了财路吗?
平手汎秀深知造谣容易辟谣难的道理,决定不予理睬,专心做自己的事情,静待势头冷下来。
可没想到——
两天之后,足利义昭竟然派人送信过来,邀请平手汎秀到京都来公开辩白,昭告天下,清洗不切实际的污名。
这就很明显是没安好心。
一旦张了嘴,不管说得多有道理,只会是越搅越乱,越洗白越让人生疑的。
足利义昭也是……堂堂的征夷大将军,行事作风就像一根搅那什么的棍子一样,平手和织田关系尴尬,幕府就一定能得到好处么?
对此,平手汎秀做出了果断的回应,坚定地拒绝了所谓“辩白”的邀请,而是向将军大人回信说:“昔日织田弹正未进管领时,赋予鄙人‘四国取次’之任,知遇之恩,感佩于心。而今三好、筱原降而复叛,皆我之过,若不能讨贼善后,有何面目再返京都面见管领大人?”
远离旋涡避祸的同时,偷偷把“三好取次”升级成了“四国取次”。这一点小动作,在目前的局势下,是不会有人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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