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樱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杀心四起:“你就这么肯定,你留下的后手,能压制住朕?”
佘余点点头:“若是这一后手不能对陛下造成伤害,佘余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手段能够压制住陛下,自打陛下横空出世,和天下绝大多数高手皆有交手,陛下未尝一败,无论是面对身披气运的高手,还是战力无双的宗师,陛下总能化险为夷,但是有一人,陛下还未曾交手,也不会交手,而那就是佘余的后手!”
李元樱先踏出一步,剑气无端绽放:“你说的这人是黄淳风吧。”
佘余灿烂一笑:“陛下果然聪明,不错,就是三绝之首黄淳风!世人只知道黄老前辈独身战剑宗,孤身北上草原,却少有人知道,老前辈也曾经去过南疆,在那里留下了意气风发的一剑。”
“啧啧,千里飞剑,取人头颅,这需要多大的气魄和胸襟,才能悟出这等招式,圣人书院前的千里飞剑是老前辈有所顾忌,威力不足半许,老前辈单剑战天才是真正的一剑千里。佘余平生不能见老前辈风采,实属一件憾事儿。陛下,佘余很好奇,当陛下的双龙气运对上老前辈的千里一剑,孰强孰弱?”
眯眼睁眼,一只琉璃小瓶滑落手中,佘余一手挽住袖子,另一只手将小瓶子举过头顶,轻轻向前一抛,琉璃小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一股幽蓝色雾气飘散翻飞,在两人之间不断游走,如同一道道剑气游龙,恣意流窜,而在李元樱和佘余之间,仿若出现了一座海市蜃楼,能够模糊看到亭台楼榭和山川大河,遮掩在一缕缕蓝色光线之中,前一刻还清晰可见,下一刻便扭曲起来。
与此同时,在南疆十万大山之中,一座冒着青色雾气的寒潭周围,十万部落的土司系数到场,还有那些高深莫测的祭祀也盛装出现,跪在寒潭之前,各自低头,寒潭不大,但是周围人数众多,熙熙攘攘,却诡异的没有任何一点声响,众人皆是屏住呼吸,时刻注视着寒潭中央。
突然,一朵巨大的蓝色水花泛起,带着无尽的寒气,如同一朵盛开的妖冶花朵,怒放腾空,然后又瞬间凋零,一道蓝色流光直通天地,浩然不可直视,而在光柱中央,一柄晶莹剔透的蓝色巨剑悬空而停,巨剑足足有三丈之长,在黑夜中熠熠生辉,光芒四射,夺取了那当空皓月和灿烂星空的无限璀璨,仿若精灵,也如同幽冥。
南疆地处九州最南,常年湿热,蚊虫盛行,此刻以寒潭为中心,冷气向着四周蔓延,随风摇摆的阔叶植物被冷气侵袭,冰冻其中,还保持着刚刚的样子,煞是神奇,从高空掠过的彩色鸟儿低头看着那泛着白色霜雾的十里之地,惊叫两声,以更快的速度逃走了。
众人似乎已经料定会有此等异象,纷纷披上早已贮备好的棉服,即便如此,轻吐一口气,一团白雾中还带着冰渣渣。
那柄蓝色巨剑不断汲取着寒潭里面的潭水,逐渐变长变大,等到潭水被吸食干净,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大洞,悬空巨剑已经足足有百丈之长,冷冽森然,令人不寒而栗。
众人纷纷低头叩首,高声赞颂,当年那神秘人就是用此剑镇压了南疆恶蛟,还给南疆十万大山安康平安,后来人们知晓那是中原三绝之首的黄淳风在极北之地观沧海剑术大成之后的手臂,黄淳风一直未曾承认,众人也不知道真假。
吼!吼!吼!
一声声凄厉的嘶吼从寒潭形成的黑洞中响起,然后在万般不甘之中,冲天而起,如同剑灵气魂一般没入百丈巨剑,此刻这一柄巨剑剑意盎然,剑气充沛,剑势冲天,已然足以匹配黄淳风生前收官的战天一剑!
这一剑昂头直刺苍穹,破开云海,如一尾跳过龙门的蓝色鲤鱼,伫立在人间之上,好像帝王俯瞰人间,恰似侠客游戏凡尘!
那一剑,自南疆十万大山而来!
李元樱遥望南方,不由得微微愣神,黄老头的压轴一剑,没想到还能在人间看到,哼,黄老头儿就是这个臭脾气,向来不懂得谦虚,更不懂得藏拙,每一剑都声势浩大,生怕他人不知道他的剑意可吞斗牛,剑气有万里之长,早年就贼讨厌老头儿如此做派,留下的一剑也是如此,即便想逃都逃不掉,黄老头儿啊,你真是太讨厌了。
“陛下博取众家之所长,修行之道几乎都有涉猎,独独这黄老前辈的纵横一剑,非胸怀博大之人不能驾驭,佘余十分想亲眼看一下陛下如何接下这纵横万里一剑!”
李元樱面色无常,望着对面而站的佘余,冷哼一声,在蓝色雾气之中,轻轻一挥衣袖,刹那之间,似乎有十个若隐若现的北魏天子站在大帐之前,初入神天境,她的三魂七魄游荡人间,神游万里,此刻三魂七魄尽数分立当场,神情各异,姿态万千。
佘余忍不住拊掌而笑,微微一作揖,真心诚意说道:“佘余自认为从书中看人间,可明晰山川大海,从人间看世态,可知人间冷暖,人事和景况构成万物,无不在佘余心间,陛下如此神通,令人叹为观止,佘余从未见过,简直不敢想象。”
三魂七魄,只留下一魄和肉身,其余三魂六魄破空而去,飘然御风如同神仙。
佘余请来的南疆一剑,意在以黄淳风的最强一剑来压制李元樱,酒剑仙的千里一剑,破得了气运,杀得了天上人,除了这一剑,佘余还有十万军队,还有无数弓弩,李元樱可以杀到大帐之前,不过那就是她能到达的最南处,见到的最后风景!
李元樱的魂魄你追我赶,如同空灵的鸟儿扎入天空,在清风星光下,像是披上了色彩绚丽的薄纱,一道道魂魄在空中划出彩色的光带,和那一柄北上的蓝色巨剑交相辉映,针锋相对。
女子对巨剑!
此刻,她就是人间最美的女子!
腾空飞掠的魂魄中,其中一个魂魄扭头看了看,意味深长地自恋说道:“姐妹几个长得都够标致的。”
其余魂魄轰然大笑,那是李元樱在自己夸赞自己,也是自己在笑自己。
笑什么?都有,有开心的笑,也有自嘲的笑。
千里距离,万里之遥,附身看去,万家灯火,黝黑群山,大江蜿蜒,全都在眼底了,再抬头,幽蓝色的剑气已经到了,大风骤起,剑气森然,在剑南道上空,两者轰然相撞,好似有一双支撑在人间的大手酣畅淋漓互拍了一下,以相撞一点为中心,一股遮天蔽日的巨大气浪切割天地,大地上的一座山峰被一剑两断,炸成无数齑粉,星空万里顿时无云,连那漫天星斗似乎都被摇曳荡漾,出现肉眼可见的颠簸移动。
军营之前,即便佘余这种不懂修行的人都感受到了千里之外的波涛云涌,风云诡谲。
佘余伸开的双手微微攥紧,直到指甲陷入血肉之中,疼痛侵袭着他的大脑,能否拿下北魏天子,在此一举。
千里一剑是攻身,他还要诛心!
于是,他的眼神越来越深邃,语气轻飘,如同不在人间一般:“陛下,您可曾还记得天上人齐入太安城的雪夜,鹅毛大雪铺天盖地,鲜血四流,无数人惨死在天谕之下,破碎如影随影,杀戮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陛下藏在哪里躲过那场浩劫?衣柜里,还是床底下?若是佘余,佘余会藏在床底下,陛下呢?”
李元樱盯着佘余,眼神渐寒。
“那应该是陛下有生之年最大的一场雪吧,佘余知道陛下还经历过很多场大雪,比如陛下独身在皇宫跳格子舞的雪夜,赵督领战死在长城以北的那个雪夜,还有很多很多。佘余最敬佩的便是陛下这一点,无论经历过多少风雪,总能站起来,面对生离,对抗死别。”
李元樱眼圈微红,眉头之上青筋暴露,与之对应的是,剑南道上空的魂魄摇摇欲坠,蓝色巨剑光华大盛,两者僵持不下的场景出现转机,李元樱的魂魄开始退后。
“陛下,说完了雪,再说一说雨,陛下也经历过很多场雨,太和殿前诛杀澹台国藩的漂泊大雨,狼居胥山小镇弄巷中的杀伐细雨,军马镇前慕容峰死去时候的伶仃大雨,太隐蔽日之时太安城前冰冷大雨,一场场雨都是不堪回首的痛苦。”
李元樱双手攥紧,气息开始动荡,古井不波的内心有些守不住心神,好似有一只飞掠的燕子在湖面上快速点了一下,荡漾起无数涟漪。
与蓝色巨剑对抗的魂魄气息飞散,越发飘渺朦胧,那蓝色巨剑刺透其中一道魂魄,千年冷气侵袭四周,天空如同被割接两半,一道蓝色沟壑豁然眼前。
“陛下,行至今日,是时候回想一下那些死去的人了?那些在生命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亲人。孔唯亭、赵督领、太皇太后、黄淳风、时未寒,其实最让佘余觉得可惜的是丁一和小王爷李秀策的离世,生老病死,生离死别,黑发人送白发人,年少送年长,这是人之常情,是不可违背忤逆的规律,虽然会给人痛苦,但是时间会把记忆留下,会把美好留下,可是丁一和小王爷李秀策他们年龄还小,还没有多少记忆,还未曾经历过美好,他们就这么没了,是人间最可惜的事情,本来这人间应该是他们的,天空也应该是他们的,不过这些如今都成的妄想!”
在剑南道上空中,剑气越发宏达,剑意越发浩然无敌,李元樱的魂魄终于成了蚂蚁,成了蚍蜉,再也难以对抗,成为天空中四散的流光,而佘余对面的北魏天子嘴角已经有丝丝血迹。
“陛下,您可知为何佘余要开辟第二战场,难道是大江一线的南梁军队打不过镇南军,不,大江一线南梁胜算很大,佘余执意开辟第二战场是因为有一个人给佘余开启第二战场的契机,想来以陛下的聪明才智,应该猜出那人是谁了吧?不错,正是陛下的青梅竹马,吴清源!”
最重的一击,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佘余的语气突然冷冽起来,语速也越来越快,如同惊雷重锤,重重击打在北魏天子的心头:“煌煌三十卷《九州地理杂志》,洋洋洒洒百万字,一幅详尽的中原地理图,吴公子给我大梁奉上了一条直通太安城的通天大道!陛下,您可曾读过那后序?前后不过五百字,但字字珠玑真情,字字血泪思念,佘余读之,不禁热泪盈眶,悲不泣声!陛下可曾见书之扉页?寥寥几笔一幅画,画中樱花树下一清泉,满是爱慕喜欢,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已然是憾事一件,偏偏还要有情人相恨相杀!陛下,佘余为您……不值!!!”
李元樱眼神飘忽不定,流露出浓浓的悲伤,衣衫颤抖不止,身上的气息如同汪洋之中的无根浮萍,随着浪涛漂浮,找不到岸边停靠。
心神失守!气息溃散!大局已定!
佘余后背已经湿透,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因为激动而瑟瑟发抖,杀人诛心,南梁佘先生倍觉酣畅淋漓,浑身通透,未尝一败的北魏天子,再如何举世无双,战力无敌,还不是敌不过书生一张嘴!李元樱死后,江苏、山东、河北、太安城,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佘余心头大喊一声!来自南疆的千里一剑来到此间,来到营帐以南三里处,纵然你是大宗师也自然来不及应对,更何况你只剩下一魄!
佘余叹了一口气,忙里偷闲,低头薅了薅从衣袖中探出来的一个线头,不由得摇头一笑,这衣衫是小月缝制,她本是大家小姐,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偏偏要向玉莲学习,可惜手脚有些不利索,针脚不密,常有线头探出来,关键是裆部不舒服,硌得慌!
在出神的佘先生身后,那一剑,携带天地神威,破空而来!
北魏天子!死了!稍微有些遗憾!
佘余忍不住一乐,然后马上一怔,头皮发麻,浑身僵硬,因为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佘先生,朕的演技可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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