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公子,李公子是来岳麓书院求学的,离着书院招新人还有一段时日,你可以和李公子讲讲要注意些什么。”织染笑着说道,笑容在夜幕的烛光下,显得十分干净。
“没什么注意的,去了跟着走就好,该做的事情一件都不能少做,不该做的事情一件都别做。”张飞鲤不高兴老母鸡被杀的事情,李元昊吃得津津有味更是恼火,再看到对面的青年竟然比自己还英俊三分,恼火便变成了邪火,说话阴阳怪气。
李元昊才不会在乎孔飞鲤怎么想,自己吃的高兴就好:“张兄的建议,在下收下了,谢谢。”
“嘿!”阴阳怪气被对方的豁达大度给包容了,张飞鲤将筷子摔在碗上。
“咳咳!”织染一阵咳嗽,是在示意张飞鲤注意言行,虽然张飞鲤是少爷公子,织染是下人仆女,外人面前张飞鲤也是主人,掌管一切大小事儿,但是在两口之间,只要织染一怒,流露出一丝不悦,张飞鲤只能乖乖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李公子,我家公子最近课业繁忙,劳累过度,态度不好,您不要见怪。”织染歉意说道。
张飞鲤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劳累过度,劳累过度。
李元昊一笑了之:“张公子,在下想问一下,书院里的戏剧社如今如何?”
张飞鲤微微一愣,他在戏剧社里当干事,对戏剧社了解很清楚。
戏剧社在岳麓书院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即便名义上“以学生为本”的院报也有教习先生的身影,但是戏剧社完全是独立的,不受书院管制。戏剧社是前大唐皇帝和皇后对抗世俗偏见的一个见证,因为有了戏剧社,岳麓书院进行了成立以来的最大一次改革,男院和女院合二为一,一视同仁。山长顾远长不以为意,但是副山长朱太峰却对戏剧社恨之入骨。
当年为了成立戏剧社,大唐皇帝和皇后越俎代庖进行了第一次学生组织的会讲,指名点姓向副山长朱太峰下战书,要和副山长大人在向晚亭舌战辩论,朱太峰冷哼一声,幸然而往,以为是小儿不自量力的“自取其辱”,等真正辩论起来,他才发现对面一对少男少女做足了功课,他竟然哑口无言。对面两人也不懂得见好就收,留给副山长大人一两分薄面,穷追猛打,破有点痛打落水狗的意思,戏剧社因此成立,即便到了后来那名男子成了大唐皇帝,女子成了大唐皇后,副山长大人依旧耿耿于怀,放不下心头的郁闷,迈不过那道坎儿。
岳麓书院副山长有两恨,一恨岳麓书院的戏剧社,二恨太安城的天一楼,后者不在眼前,眼不见心不静,前者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学生穿着五颜六色的戏服,天南海北的唱腔在清晨朗朗读书声中此起彼伏,副山长大人有时会有自戳双目、自剪双耳的冲动。
“戏剧社现任社长是南梁八大家族中何家公子何承鹏,如今的戏剧社和以往一般无二,依旧是广纳天下各种戏曲,汇集编排,还有更多的是学生自我谱曲编写的曲子,离着原汁原味相差甚远,却多了许多独特乐趣见解在其中。”张飞鲤解释道:“由于副山长的原因,戏剧社拿不到书院开支的银钱,所以现在的戏剧社收支都是何承鹏出资资助,也是这个原因,戏剧社的发展迎合了何承鹏个人喜好,少了些朴实平稳,向着艳丽奢华而去。最近何承鹏在写一部书籍,是对天下戏曲演化改进的纲领性总结,名字叫《窥看舞台》,也算独树一帜,奈何受制于个人文风的限制,总是不入其门,写下的只言片语也不尽人意,正为此事苦恼不已。”
李元昊点点头,若说有什么奋斗目标,那就是进戏剧班了,看一看父皇和母后当年看过的风景,品味一下他们曾经的经历。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很久,直到烛火燃尽,弄堂内一阵陷入了黑暗。
织染计算着时辰,外面更夫打更声刚过:“公子,是时候回书院了。”
张飞鲤看了看外面,确实不早了,在织染的陪同下出了小铺,织染将两颗鸡蛋硬塞到张飞鲤的手中,张飞鲤一手攥着一个,跑出去很远,回头冲着织染挥舞着手臂,他似乎觉得目盲姑娘能够看到,然后深一脚浅一脚消失在岳麓山的山脚处。
“李公子,可以去小镇的客栈住上十日,等岳麓书院开门招收新生再上山。”织染开口道,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客栈,在夜里她比李元昊更加麻利。
“谢过织染姑娘了。”李元昊开口道,正准备离去。
“对了,李公子,明早起床可以来小铺一旁的牛家小摊吃早饭,里面的酸辣面和豆腐脑是小镇一绝,牛大哥说书本事也是一流,李公子会喜欢。”织染又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小摊。
黑乎乎的,在星光月色和旁家门缝透露出来烛光下,李元昊隐约看到“牛家小摊”的一块匾额,铺子不大,柱子上油乎乎的,泛着油渍的黏脏,李元昊爱干净,不喜欢,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开口道谢,然后去了不远处的客栈。
织染也进了小铺,插上门闩,睡下了。
小镇外,岳麓山静静躺在那里,山顶处坐落着岳麓书院,山腰是院田,不多时,从山脚处,张飞鲤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搬开小铺前的一块石头,摸出备用钥匙,小心翼翼打开铺门,穿过弄堂,来到织染睡觉的房间,踢掉鞋袜,钻进被窝,抱住织染一双冰冷的小脚,放在怀里,动作一气呵成。
织染体寒,浑身上下冰冷,冬天尤甚,特别是一双小脚,常年如同放在冰窖里一般,老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张飞鲤叹了一口气。
“公子,您怎么回来了?”织染惊讶道。
“突然很想回来了,织染别说话,公子我明早就走,今晚在家睡了。”张飞鲤说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半睡半梦之间,张飞鲤突然紧了紧怀里的小脚,呜呜哭着:“织染,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把你抛下了。”
目盲姑娘摸了摸张飞鲤的脑袋,像是安抚一只从大雨中走进温暖房间的小猫:“织染知道了,公子不用自责。”
在夜里,她笑了笑,说不出的醉人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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