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雷音袅袅,空灵余绕。
炼狱城的这个晚上,天空下起了朦胧细雨,半夜子时前后,夜里又起了风,如毛发般的雨水拍打在窗纸上,沙沙沙的响个不停。
原本凝神精气的苏鱼突然睁开了眼睛,瞥了一眼微微晃动的窗框︰“小……”
“莲”字尚未出口,苏鱼便看到小莲俯在石桌上,似乎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昏黄的灯光微微摇拽着,照亮了小莲红彤彤的脸,圆润的嘴唇稍稍鼓动,似乎在吸允什么东西一样。
苏鱼看的摇了摇头,从床头站起来,朝着窗边走了过去。
伸手打算将窗户关上,但是惊鸿一瞥之下,却看到窗下小巷中那道缩卷的身影。
夜里的风呼呼的刮着,而且有愈来愈大的趋势,漫天雨水虽然细如牛毛,但浸染了夜风中的丝丝凉意,持续拍打在人身上,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彻骨的寒气。
与冰天雪地中的寒冷不同,这种冷浸入骨髓,哪怕包裹了一层又一层衣物都抵挡不住,若是寻常中人挨上这一晚,怕是连命都要丢掉大半,而小巷中的那道身影却一动不动,似乎对漫天冰雨视若无物。
静静的站在窗边儿,苏鱼微微眨了眨眼睛,有些古怪的看了那人一眼,脑海里,却冷不丁的想起了白天婆婆的话。
“一个看破了众生的家伙,竟然混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实在是……窝囊至极!”
从婆婆的口中得知,这人似乎有些来历不凡,曾经怕是位屹立在世间最顶层的人物,但如此强大的人物怎么会龟缩在炼狱城,而且还成为了一个任人欺凌的乞丐,实在是让苏鱼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微微的沉默了片刻,苏鱼有些犹豫的看了小莲一眼,随后在床上拿了一件披风披在了小莲身上。
做完这一切,苏鱼轻轻的推开门,走出了这间屋子。
路过雨廊的时候,她拿起来挂在架子上备用的雨伞,又在灶房拿了一铺草帘,随后七拐八拐的,来到后边的那条小巷里。
夜里的小巷宛若一张纸画,除了雨水落下来的沙沙声,整个画面都微微的静止了起来。
身处在这种环境漩,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哪怕蔓延雨幕都无法阻挡。
缓缓的走到墙角处,苏鱼蹲了下来,目光盯着那人少许。
微微的犹豫了会儿,她伸出一只手,想点一点那人裸露出来的手腕,似乎想要看一看对方到底有没有气息,否则躺在这种潮湿的环境里,一个正常人按理说都不会这样无动于衷的。
但手指刚刚伸了出去,躺在那里的身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去,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透过油腻潮湿的头发,宛若毒蛇一般的看了过来。
蹲在一旁的苏鱼微微一愣,下意识的伸回手臂,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声音微微有些嘶哑,而且发音还有些模糊不清,似乎很久没有说话的缘故,若不是苏鱼看到他翁动的嘴唇,几乎不会想到,这种宛若金属摩擦声的语调,竟然是从眼前这个男子的嘴里传递出来的。
“你……你会说话?”苏鱼微微一愣,因为白天的时候,她从婆婆的口中得知,眼前这个人似乎是个哑巴?
那人却没有管她的大惊小怪,目光死死的盯了她一会儿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神色稍稍变得古怪了起来。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男子偏过头,稍稍翻了一个身,似乎并不打算搭理苏鱼了。
苏鱼愣愣的盯了他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在与自己的交谈的意思,她只好将卷好的草帘微微铺开,随后盖在了这个男子的身上。
默默的抿了抿嘴唇,苏鱼站了起来,转身朝着院落走去了。
与此同时,那背靠小巷男子睁开眼皮,眸子之中闪烁着黯淡的光……
……
……
第二天凌晨的时候,雨势渐渐的开始停歇了,苏鱼趁早烧了些热水,端到了前堂的房间里面。
沏了一壶青乘山带来的木酥茶,又做了一些新学的葱娘菜,苏鱼将东西弄好之后,才去叫婆婆和小莲出来。
与传闻中的高人形象不同,婆婆这个人偶尔还会吃一些东西的,更会做一些美味的菜肴,比如苏鱼所做的葱娘菜,这是除了修行之外,苏鱼在青乘山唯一学会的东西了。
事实上,在最开始的时候,苏鱼很难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婆婆,竟然会做出如此让人吞掉舌头的美味来。
据婆婆说,她这套菜肴,乃是婆婆的师父交给她的,她们这一脉所做的东西,向来是传女不传男的,每一脉只把自己独到的菜谱、做法、秘方,通过的方式一代代传给徒弟,婆婆这一辈子没有收过什么弟子,后来遇到了苏鱼,显然是将她当成了传人,而这一脉相承的葱娘菜,就被她手把手的教给了苏鱼。
有时候苏鱼开玩笑说,她们这一脉的师祖婆婆一定是个贤妻良母,否则怎么会创出这么好吃的菜肴,还从不外传呢?
但婆婆听了却摇了摇头说,你始祖倒是想过做一个贤妻良母,只是却碰到了一个薄情寡性的家伙,每天只想着他心中的“道”,丝毫没有顾忌你始祖婆婆的感受!
每当说婆婆说起这件事去的时候,眼圈都是通红通红的,苏鱼少见婆婆这副样子,自然不敢在盲目的提起了。
按照中土世界的说法,这一天乃是月中,每当这一天的时候,婆婆都会叫苏鱼亲自做一些葱娘菜,当然了,平时的时候,哪怕小莲在馋嘴,苏鱼都不敢随意显摆这点厨艺的,否则被婆婆知晓后,少不了一顿严厉的责罚。
这天早上,三人围在桌旁,默默的吃东西,小莲一副饿鬼投胎的架势,风卷残云之后,几乎扫荡了半桌子的食物。婆婆吃的相对要少些,或许是胃口不佳的缘故,她看起来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
喝了一口木酥茶,将里面的酥肉吃掉,婆婆用湿巾抿了抿嘴唇,目光却落到了苏鱼身上︰“小鱼……”
“啊?——婆婆!”苏鱼听闻后望了过来,神色稍稍有些疑惑。
“以后离那人远一点。”婆婆眯着眼睛如此说着。
苏鱼听了微微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因此下意识的问︰“为什么啊?”
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苏鱼自然知晓瞒不过婆婆的眼睛,但她从未想过,婆婆竟然会出言劝阻她。
“因为那个家伙是个丧门星……”婆婆加重了语气,目光也有些深沉的望了过来︰“你靠他太近,会沾染到他身上的霉气,到时候,道业受阻是小,丢掉小命才是大。”
“婆婆……”听到这个理由,苏鱼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您也信上江湖术士的那种鬼话了?”
“我是认真的。”婆婆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那人克天克地克六亲,天下无人不克,你与他距离太近,小心惹祸上身!”
见婆婆如此严肃的与她说着,苏鱼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扯动着嘴角道︰“婆婆,您……您不是在说笑吧?”
“你觉得我像在说笑吗?”婆婆眯了眯眼睛说︰“他毕竟是看到了众生的高手,会落得如此下场,自然不会是那么简单。”
“婆婆……”苏鱼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一旁的小莲也顾不得吃了,扑棱着耳朵听︰“那他到底因为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呢?”
“因为什么?”婆婆冷冷地说道︰“存天理,灭人欲。他本是咎由自取……”
……
……
炼狱城以东的荒原上,杀生成仁转过身,指着远处道︰“大概就是那个方向了,距离这里大概有十几万里的路程。”
听他如此说着,婆魔天眯了眯眼睛,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他皱眉自然不是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事实上,十几万里的路程,对待他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也不过是稍稍费点儿功夫了罢了,他在乎的是,对方放过了他与锯公两人,只为了让他万里迢迢的去一个地方,然后帮他做一件事?
这种结果怎么看都有些不靠谱,虽然他与杀生成仁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但当时那种情况,以对方超绝的手段,足以将他们两个留下来,不过对方却放弃杀掉他们,反而提出了一个看似公平的交易,而这交易的内容,除了他们两个帮他做一件事情之外,对方也会将桃止山的真正方位告诉婆魔天,助他寻到他父亲的神墓!
仔细回想了一遍杀生成仁言语的一字一句,婆魔天皱着眉头,心情显得更加暴躁了︰“我实在是有些搞不清楚,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你不知道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是因为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杀生成仁偏头笑了笑︰“但你只要明白,我需要你这样做就够了,起码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吗?”
“并没有什么坏处吗?”婆魔天挑了挑眉。
与自身的安危相比,换成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显然是在美妙不过了,但当这种事情落到婆魔天头上的时候,他却没有多少欣喜的情绪,除了被一个后辈打败的沮丧外,最主要的是他根本就不信对方的某种打算,按照他的理解来说,这种超乎情理之外的事情,大多数都伴随着某些算计之类的东西,只是,这种东西他现在还看不到,所以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不过,眼下的情况已经遭的不能在遭了,他与锯公联手对战杀生成仁,最后不仅没有成功翻盘,反而被对方轻而易举的镇压了下去,这种巨大的挫败感让婆魔天有些茫然失措,也有些迷惑难消,但连生死都无法主宰的众生,又有什么资格与对方谈条件呢?何况,对方所提出的要求,也让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想到这里,婆魔天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跟在后面、有些鼻青脸肿的锯公。
“我找到他之后呢?”婆魔天突然问着︰“将他带回来给你?”
“用不着。”杀生成仁摇了摇头,随后看了他一眼︰“我们只需要他身上的一件东西就可以了。”
“一件东西?我们?”婆魔天重复了一遍,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
“哪是一副空间坐标的节点图,应该是印在了他的背上。”杀生成仁看着他说道︰“这部节点图记载了九幽地狱的每一处坐标,其中就有你父亲的那一座,若是得不到这部节点图,哪怕你走到桃止山,也未必能准确的定位到你父亲的坟中,因为那些地狱坐标是不断移动的,除了黄泉道主之外,他大概是最后一个知晓坐标的人。”
“最后一个?”婆魔天眨了眨眼睛︰“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杀生成仁笑了笑︰“他当年乃是七十二阴曹之首,负责掌管九幽各大通道的枢纽,也是黄泉道宗经文典籍的编纂者。”
“原来是他?”或许是对这个人有些印象,亦或许是从某些只言片语中听说过他,婆魔天显得微微有些犹豫︰“他似乎受到过某种恶毒的诅咒,相传,任何一个想要接近他的人,都会变得霉运缠身。”
这种传闻杀生成仁也听说过,甚至了解的比婆魔天还要透彻,他甚至曾考虑过,要不要亲自去一趟找哪个家伙。
但他现在的状况有些诡异,作为三位一体的特殊形态,杀生成仁与大陀罗门王的纠葛几乎难以理清。
被困在时空夹缝中的大陀罗门王疏导着反宇宙的物质能量,它虽然无法对这个世界直接加以影响,却可以控制另一种形态,间接的撬动这个世界的某些构造。
就像曾经的雷主、不动明王一样,那些被召唤出来的物质体,皆是大陀罗门王影响这个世界的媒介,而它要获取这个世界的信息,也只能靠着这种媒介来传输。
至于说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大陀罗门王的媒介,杀生成仁根本就不知道,虽然他摆脱了大陀罗门王的控制,但三位一体的特殊形态,让本尊依然和对方有所牵连,所以说,只要他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一些东西,有很大的几率被大陀罗门王窥视到,所以许多事情,他只能假手于人,绕开某条与大陀罗门王牵扯的线,从而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霉运缠身虽然无迹可寻,但终究是可以规避的……”杀生成仁如此说︰“渡厄天尊的诅咒,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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