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从半空中落下,雪还机全身痉挛,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全身几近湿透,衣衫褶皱,头发凌乱,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就连脸上都露出了惨白之色,看上去,宛若被恶鬼吸食了阳气的白面书生!
“这……这是什么地方?”他抬起头来,目光涣散,脸色还带着些许错愕。
对于他来说,很久没有哪天像今天像丧家之犬一样狼狈不堪了,嗯,哪怕很多年前,他曾比这次还要狼狈不堪过。
昆吾妖圣雪还机,这个名字在上古年间一直都是如雷贯耳的存在,但大多数人都不清楚,被称为昆吾妖圣的雪还机,其本体到底是什么样子,而雪还机也从未和谁说过,他本身的跟脚与来历。
与那些在上古年间成名的其它妖圣不同,雪还机并非是什么神兽异种之流,也不曾有过什么奇异的血脉,因为从最初开始,他只不过是一条最普通不过的猎狗罢了。
他出生在陀罗门时代末期,原本乃是人类饲养的猎狗,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随着那个名义上的主人上山狩猎,出没于毒蛇猛兽之间。
那个时候的记忆,雪还机大概已经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有一次上山捕猎的时候,出了一些意外,或许因为摔断了腿的缘故,也没有了什么用处,那个主人磨刀霍霍,竟然打算要杀了他吃肉!
躲在低矮的草棚里,他鸣叫哀求,希望主人大发善心,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儿上,能饶他一命。
但他实在是太老了,牙齿都已经快要掉光了,皮毛也没有了亮色,原本上山狩猎,所发挥的用处就已经不多了,而这次竟然摔断了腿,自然更是没有什么用处了,更何况,饲养一个比人还能吃的猎狗,那个人类大概没有这种条件,也没有这种慈悲之心。
那个时候,雪还机还什么都不懂,因为它只是一条狗,一条年纪老迈的狗,根本没有什么明辨之力,不过,当那个主人握着明晃晃的短刀,一脸凶狠的走过来时,不知怎的,雪还机突然觉得,自己大概像通了窍似得,竟然一下子翻起来什么,狠狠的咬住了主人的喉咙,他清楚的看到,主人眼睛里露出的惊骇神色,大概没有想过,这条已经断了腿的狗,为什么会一下子窜起来,还用力的咬着他的脖子。
嗯,那个倒霉的主人不知道,雪还机自己也不清楚,哪怕事情过了很多年,再次回想起来的时候,他依旧没有想明白,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在一瞬间变得与众不同了起来,那个时候,他还是一条狗,但是与其它的猎狗相比较,他已经是一条与众不同的狗了。
躲在低矮潮湿的草棚里,不知道呆了多久,没有食物,还断了一条腿,他趴在鲜血浸染的草堆上,就这样一直盯着主人的尸体很久。
直到主人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他自己也饿的不成样子的时候,他才忍不住咧开嘴,发出低沉的哀嚎声。
他并不知道他当时是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很饿,大概潜意识有些明白,若是没有食物来补充营养,他一定无法在那种恶劣的环境活下来。
当时的雪还机并不清楚,那个时候,已经不再是狗了,而是自然界中一种奇特的存在,人们一直都管它叫做妖!
但究根结底,他只不过是刚刚开启了灵智的小妖罢了,甚至还不懂得什么叫做修行,与寻常的狗相比,除了这可脑袋外,他大概没有什么特殊的优势的。
在草棚里呆了许久,久到再不出去寻找食物,刚刚诞生了灵智的他,怕是就要被活活饿死了。
所以,苟延残喘的雪还机拖着断掉的腿,进入了后山茂密的山林中,因为它大概清楚,在这片茫茫大山的环境里,除了那些危险的毒蛇猛兽之外,出没在山林间的人类一样可怕,尤其是一条断了腿的狗,他实在是不清楚,会不会有人像主人一样,想要将他杀死并且吃掉他的肉。
山林之内植被茂密,其中藏匿了无数险恶,为了吃到果腹的食物,雪还机在阴冷的草丛里藏了三天。
因为它的腿已经断了,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想要捕获食物无疑难上青天,所以他只能守株待兔,或者从某些吃饱了的猎食者手上,来一次虎口夺食。
直到那天天上下着瓢泼大雨,他终于找到了机会,从一只金雕的巢穴附近,硬生生的拽下一条腐肉来,不过,哪怕这种环境下,那只两丈来长的金雕依旧有所感应,直到现在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只恐怖的金雕从天而降,任由他瑟瑟发抖,像野狼一样挣扎求生,但不相称的体魄,还是被金雕的爪子划破了肚皮,几乎当场,他肠子和内脏就流了一地,他好像是一只放在粘板上的鱼,任由那只金雕在它头上飞来飞去,来回拨弄。
或许是先前的食物已经让金雕饱餐一顿了,亦或许是对这种皮松肉柴的猎狗没有什么兴趣,在划破了他的肚皮之后,那只金雕饶了几圈,随后才意兴阑珊的回到了巢穴,而雪还机则是有气无力的喘着气,任由雨水从天而降,将鲜血冲的到处都是。
那一次,雪还机觉得自己大概要死了,那种任由自己鲜血流干,看着肠子一点点变色,苟延残喘、在雨水里低声哀嚎的场景,他有生之间都不想在经历第二回,那简直就是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不想躺在地上等死,但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来想办法,因为无论他怎样哀嚎,都是无补于事。
那时候,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原本已经快要昏迷的他,竟然从雨水中翻了起来,他用其中爪子将肠子一点点塞回去,然后捂着不断流血的腹部,一点一点的,朝着山下爬去,只在原地留下一道不断溃散的血污。
他依稀的记得,主人有一次被刀划破了腹部,似乎是用一根细细的东西,穿成一根线,然后一点点的扎在小腹上,将伤口缝起来,他觉得,如果自己也学着主人那么做,或许还有一点活下来的希望。
寻到了主人留下的铁针,不知道失败了几百次,还是几千次,他笨拙的学会了穿针引线,在头昏耳鸣的情况下,他一点点的将针扎进皮肤,用两只爪子交替,将腹部缝成了一个蜈蚣的模样。
那天晚上,他似乎发起了烧,浑身不断抖动,在冷风之中,宛若摇拽的烛光,随时可能覆灭。
但最后,他还是活下来了。
哪怕在最艰苦的环境下,雪还机还是挺过了那一次。
从那以后,他一直都在想,如果,他连那种情况他都能活下来,哪怕以后面临在恐怖的威胁,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弱小可以凭借,强大未必独活!
所以,自那以后,雪还机在老虎洞里藏过身,在狼群之中被咬的鲜血淋淋,曾经被天上的雄鹰啄瞎过眼睛,也曾被凶残的野兽啃食过颈脖,甚至多次徘徊在死亡边缘,但雪还机还是笑到了最后,因为从一次次争斗中,他已经发现,自己愈来愈强大,已经不像曾经的那个它,那样弱小无助,可以被任何生灵主宰自己的生死祸福。
既然最弱小的时候都没有死去,强大了以后,没有理由还会死在那些一次次被他踩在脚底下的生物。
直到有一天,他成为了方圆八百里的无冕之王,这片山林中,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再能阻挡他的脚步了。
而那个时候,陀罗门时代破灭后,修行大盛,这天下每一个深山老林里,都藏匿着几头恶妖,在几次与周遭几大山头的妖魔争斗之时,雪还机有感自己的底蕴缺失,因此决定游历天下拜得名师,学得一身惊天动地的道法回来,到时候天下之大,何愁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从那一刻起,他走遍三山五岳,四海八荒,最后在崇文山上,遇到了某位远古天尊,终于习得了一身不弱的道法来。
自那以后,雪还机道法大进,甚至在天下闯出了赫赫威名,人称昆吾妖圣,成为了崇文山上最为杰出的一位弟子。
不过,崇文山上,除了雪还机以外,自然还要有数之不清的求道者,他虽然自认为天尊坐下作为出色的一位,但是那位天尊却以他乃是野狗得道之身为由,没有让他继承大统,而将自身的道法正统传给了拥有神兽血脉的几个师弟,而雪还机因为出身粗鄙,被那几个神兽血脉的妖族所排斥,最后他一怒之下离开了崇文山,后来拜在了黄泉道主的帐下,成为了三十六府主之一。
那时候正逢黄泉道主天命所归,横扫天下,崇文山不尊黄泉,最后自然落得个支离破散的下场,当然,这里面或许有其它因素在推波助澜,但他自身的努力也是不少的,所以崇文山被破之事,自然少不了他的谋算。
后来,黄泉道主整日沉迷于轮回之道,不理俗物,那些原本归在她麾下的神魔蠢蠢欲动,甚至有人暗中结下了盟约,想要推翻黄泉道主的统治,不过,当时黄泉道主功高盖世,她一日不死,整个天下根本没有人能奈何的了她,为此,在某个家伙的怂恿下,在黄泉道主构筑轮回通道之时,那些经手的节点,都被各大神魔破坏殆尽,而因为有某个势力的出手,那次构筑出现了意外,不仅轮回通道冒出了地狱冥火这种东西,甚至连传说中的大陀罗门王也曾经现身轮回,让黄泉道主遭到了反噬,最后暴毙而亡。
当然,这些事情还是后来雪还机亲自探查之后,所打听到的消息,因为在哪之前,他已经偷走了黄泉道主放在酆都之内的一瓶神秘物质,为了将这种物质之力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他远去北境的雪域之国,在几万年的时间里,做出了一系列的布置,其目的就是为了破解那物质的长生之谜,让自己能再进一步,或许能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度。
而后,为了守护这种隐秘,和收集一些东西的便利,雪还机加入并且与某些家伙创立了光明会,并且在这几万年里,光明会一直都在暗中活动,而除了某些执念深沉的信条之外,光明会的许多举措,都是雪还机破解神秘物质的其中一环。
所谓的六道轮回盘,自然也是这其中的一个步骤之一,若不是有个叫不动明王的家伙,在六神天宫内夺走了六道轮回盘,他早晚有一天也要对六神天宫下手的,不过既然东西已经被人先夺走了,自然也省下了一些气力,所以雪还机离开了北境之地,来到了九幽黄泉的忘川河畔,伺机抢夺六道轮回盘,并且在某些争斗中,渔翁得利。
只是这一系列的行径,竟然给他带来了不的麻烦,尤其是在炼狱城伏击杀生成仁那一次,他原本只是见这个后辈成长的太快了些,忍不住亲自来看一看对方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的角色,却没有想过,那一战中,对方竟然临空召唤出了一道虚影,将他的法则之身攻破,甚至直到现在,雪还机还不明白,那道虚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连法则之力都无法彻底抹除它留下的一些痕迹。
那次争斗之后,雪还机的身份在杀生成仁的布局下暴露在天下人眼中,这种仓促之间的暴露,顿时让雪还机寝食难安,因为在北境雪域之国,他大半辈子酝酿的心血都藏匿在那里,若是被暴怒之中的太和宫毁去,他几万年的努力将会付诸东流。
为此,雪还机决定离开九幽黄泉,去中土神州的北境收拾残局,但因为黄泉通道落入太和宫之手,他自然不敢自投罗网,所以思前想后,他只能借道从另一条通道离开。
雪还机没有想过,那个把手另一条通道的势力,会不借这条路给他,因为在很久之前,这个掌握另一条通道的势力,曾经参与了黄泉道主暴毙之事,若是雪还机将它们的筹谋抖出来,无疑会引起太和宫的注意,这对一个隐藏在水底下的巨无霸来说,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只是,雪还机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他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到那个疯女人后嫫,而且对方还不依不饶的,想要将他置之死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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