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苜蓿熟了，搅上两把玉米糁子，就是一锅面糊菜。早晨起来一顿吃完。
就是村里发现丢了苜蓿，查找了来，已经是锅净盆光，不见一片苜蓿叶，想怀疑他偷苜蓿都难。
如此偷了两回，王大肚吃出甜头，便每晚都去偷。黑夜去黑夜回，回来黑夜做熟，早上一顿吃完，神仙也发现不了他的秘密。
这天早晨，王大肚照常喝着从食堂里打来的稀粥，吃着自己做的面糊菜。吃着吃着，忽然发现菜里有肉。到锅里用筷子搅了搅，挑出好几段儿。有尾巴也有脑袋——原来是条大长虫。
原来，昨天夜里没注意，把长虫当苜蓿捋了来，择菜时没看到，与苜蓿一块儿洗了、切了，摁在锅里一块儿煮熟了。
他老婆子一看，差点儿呕吐出来。
长虫在这一带是瘆人物，人们见了都躲着走。更没有吃长虫的习惯。
王大肚咧咧嘴，也撂了筷子。
但架不住“咕咕”叫的肚子，一锅面糊菜就这样扔了吗？
王大肚觉得可惜，思量了思量，端起碗又吃起来。
吃到最后，连一段一段的长虫也吃进肚里去了。还觉得意犹未尽。
这一偶然吃长虫不要紧，王大肚吃出胆量来了，竟然在野外捕捉起长虫来。
捉了就回来炖炖吃。有时捉不到长虫，逮什么捉什么。青蛙、老鼠、刺猬……，没有他不吃的。
还别说，这些小生物愣救了他的命，虽然还是吃不饱，倒也没被饿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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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队的社员们户户有了铁锅，家家开小灶的事，很快在村里传开了。也传进村支书王庆波的耳朵里。
王庆波可就犯了思量：
去年收铁最紧要的时候，十一队的大小三、四十口铁锅，却在一夜之间没了影子；
社员王廷烁家的大榆木梁和柏木寿材，也在雨天被人抬走。
这两件事怎么调查也调查不出根梢来，闹的他这个村支部书记很没面子。
人们还传闻十一队被一个白头发老奶奶罩着，囤里的粮食自个儿往上长。同样是欠收，庄稼都烂在了地里，吃了一冬后，别的队都断炊了，唯独十一队还有粮食。
队长王贵兰也慷慨，十二个生产小队每队借给一百斤玉米。大队也跟着捞了一百斤小麦，开小灶吃了一春天。闹的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十一队的蹊跷事太多了，哪一个也都是无头案，谁插手谁坐蜡。
这一回，王庆波多了一个心眼儿，自己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让民兵连长张光台，先到十一队去调查，摸清情况。
张光台找了十一队的民兵排长吴金报。
吴金报家里也收到了铁锅，他母亲相信白头发老奶奶，也在家里安了牌位，每天烧香磕头。
吴金报如实汇报了这一情况。
“你怎么不上报？”张光台责怪道：“你是民兵排长，发生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向上级汇报？”
“这……”吴金报在嗓子眼里“咕噜”了一会儿，方才想到词儿：“我原想汇报来着，后来一想， 大食堂断炊了，人都快饿死了，有口锅解决大家的吃饭问题，也算给社员们一条活路，也就没有。”
“你呀你，”张光台站起来，猛敲桌子：“叫我怎么说你呢？这事非常严重，你是我手下的兵，我才这样对你说：赶紧向上反映，只要反映上去了，你就脱了责任。至于上面怎样调查，怎样处理，那是上面的事。”
吴金报：“可是，这事很蹊跷，一切都是猜测，怎样反映？”
张光台：“就按你所知道的，是怎么回事，就写怎么回事，既不要扩大，也不要缩小。你要是知道不说，只怕我也罩不住你了。我今儿来，谁也不带，光找你，为的就是开脱你！”
吴金报：“那我该怎么办？”
张光台：“赶紧写份材料，把事情经过详细地写出来，交到大队。”
吴金报怕担责任，赶紧把家家户户都得到了铁锅，以及家家户户都感谢白头发老奶奶的事，写成一份详细的材料，交了上去。
王庆波听人念完材料后，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又把队长王贵兰叫来询问。
王贵兰说的，与吴金报写的一样，也说铁锅确实是一夜间突然降临的，里面还盛满了玉米穗儿。社员们都认为是白头发老奶奶给的。家家户户给白头发老奶奶烧香磕头。
“你们这不是瞎胡闹吗？”王庆波不满地说。
王贵兰：“我也这样认为，可事实确实是这样，铁锅是真实的，玉米穗儿是真实的，不由人不信。”
“信个球？” 王庆波严厉地说：“哪辈子听说过神家给东西的？一定是你们去年偷偷藏起来，现在又偷偷分的。
“什么白头发老奶奶？纯粹胡说八道，一定是有人造谣生事，破坏大食堂。你这里就顺着杆子往上爬，竟然也相信起白头发老奶奶来了。
“你也不想想，大食堂时期竟然公开分锅，公然开小灶，还编出白头发老奶奶这个挡箭牌。就算白头发老奶奶真有，你这个队长能没责任吗？
“你回去组织社员开会，深挖细找，把铁锅的事和白头发老奶奶给我查清楚！有一点儿模糊，我拿你队长是问！”
“是，是，是！”
王贵兰点头如小鸡儿啄米。他知道这事虚无，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干脆来个顺水推舟，让怎样就怎样，只要不收铁锅就行。
“我们怎么办？向上级汇报不？”
王贵兰走了以后，连长张光台问支书王庆波。
“怎么汇报？”王庆波眉头拧成了疙瘩：“只要汇报上去，上面定下来调查。队上的人都说有，都说收到了铁锅，都承认有白头发老奶奶的存在，可就是抓不住真人。让上面知道了，岂不显得我们太无能！
“我们先让十一队自查，只要有眉目了，我们再下手。抓出人来以后，再向上级汇报。那样，也显得我们工作有成绩！”
张光台：“可是，他们把白头发老奶奶说的神乎其神，又都是受益者，能抓得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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