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咴咴~~”
石勒世子石弘猛一勒马匹,惊道:“哪来的明军?明军怎会扼住潞县?莫非蒲坂失守了?”
被石勒派来辅佐石弘的赵鹿和冀保,及周边众将也是满脸的惊疑不定之色,蒲坂虽仅有两万守军,但在他们看来,坚守个三五日不成问题,为自已从容撤回上党三关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却没料到,明军居然奇迹般的出现,这也说明,蒲坂确实失陷了!
赵鹿急忙拱了拱手:“世子,我军后有拓跋部追赶,前有明军拦路,形势危急,而据末将观察,明军应是刚到不久,当趁着明军立足未稳,立刻挥军强攻,不予他从容布置之机!”
石弘才十三四岁,骤遇强敌,早已失了分寸,不由望向了冀保。
冀保满脸的挣扎犹豫,他不是不明白一鼓作气的道理,眼见就要安全回家,却被仇人堵在家门口,任谁都会憋着一股郁气,只要适当激励,这股郁气将会转化为斗志,但是由广武一路奔来,全军日行一百余里,几乎到了极限,很多战士的脸面,都布上了深深了疲惫之色。
而且天色将晚,在黑夜中攻山,谁知道明军会有什么布置?
冀保颓然叹了口气,向石弘拱手道:“我军连续奔波,人困马乏,实无余力再战,末将以为,还是让将士们先休息一宿罢。”
石弘又望向了赵鹿。
赵鹿点点头道:“是末将考虑不周,此时实不宜再攻。”
石弘转头喝道:“传令,原地驻营,严加戒备!”
羯人也学着明军,准备了大量睡袋,在草草啃了几口冷硬的麦饼之后,除留少数人警戒,纷纷钻进去,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清晨,距离谷口约五里的羯军临时营寨里,传来了苍凉的号角声,队队骑兵鱼贯而出,列成冲锋队形,人数为三万。
随即又是战鼓连响,大批骑兵下马充作步卒,分列骑兵两翼,也各为三万,前排或手持圆盾,或顶托木板,掩护着后面的混编弓手与枪兵,很容易判断,这才是攻打丘陵的主力。
荀灌赞道:“羯人以重兵攻两侧山头,不求有功,但求牵制我军正面守护石垒的力量,发挥他人多势众的优势,为骑兵冲击石堡创造机会,羯人不愧性情凶悍,不出则已,一出必是全力,不可轻视啊!”
“呵呵~~”
杨彦笑道:“仅留万人守寨,他是给逼到了绝路,不得不出尽全力,我军只须抵住他两三轮冲击,羯人必后力不继,致军心动摇,若非拓跋氏即将赶来,我只以千牛卫下山,就可劫了他的营寨!”
“哦?”
荀灌斜眼看了过去:“你既然有信心,又何必等拓跋氏?先击破羯人,再以逸待劳岂不是更为妥当?你以五千军殿后,防备潞县羯军,正面守护石垒者约一万六千卒,两边山头各有一万四千卒,居高临下,有险可守,足以抵挡九万羯军的冲击,要不此战由我去攻打羯军营寨?”
杨彦可舍不得让荀灌去冲锋陷阵,当即摆了摆手:“劫寨必有不小的伤亡,有拓跋氏在后,何必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为将之道,是以最少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而不是一味的蛮冲死打!
况且劫了营寨很可能会让羯人发疯,羯人偏激古怪,后果难以预料,倒不如留个希望,今日攻不下,明日再来打,慢慢消磨他的士气,待全军来齐一举歼之,我军的干粮至少能支持十日,而他三两日后,就得杀马充饥了。”
荀灌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识大体的,清楚没必要把羯人逼上绝路,于是点点头道:“算你说的有理,拓跋氏还有近六万人马,怎么着也得让他与羯军拼上一阵子才行。”
杨彦笑道:“惟氏以为有便宜可占,殊不知,潞县便是她的绝命之所。”
荀灌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转头向柳兰子道:“听说惟氏挺漂亮呢,曾是拓跋猗迤发妻,拓跋猗迤死后,改嫁拓跋猗卢,她那时已有子嗣,却依然受拓跋猗卢宠爱,后又诞下三子,想那拓跋猗卢身为一族之主,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因此惟氏必有过人之处。”
“哦?”
柳兰子的妙目中射出古怪之色,上上下下的审视起了杨彦,目光中的意味很明显。
差不多大家都能看出,杨彦对大龄女性情有独钟,而据诸葛颐的吹嘘,惟氏乃拓跋部中不世出的美人,年及四旬亦如三十不到,且拥有一种野性、张狂的美!
杨彦无语之极,他确实喜欢年龄稍大的女性,主要从灵魂年龄来看,他也年近五旬了啊,这个年龄段的男人,最欣赏的还是三十来岁的女性,无非是他披着块年轻的外壳罢了,但他不是什么大龄女性都喜欢,身材好,气质佳,肌肤细腻,容貌尚可是最基本的要求,而惟氏生的孩子太多,长的再美都废了,他也不是个喜当爹的人。
“女郎,你想多了。”
杨彦淡淡的应了句,就把目光投向了山谷下方,略一观察,又道:“羯军快来了,咱们都留着神,虽然守住不成问题,却也不能太过大意。”
众人跟着向下看去,鼓点愈发密集,羯军两翼的步兵方阵,突然齐爆一声呐喊!
顷刻之间,六万羯军,如潮水般涌来,队形也能大致保持,可见羯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原本是骑兵,如今客串步卒,倒也不显得生涩。
从营寨至谷口约五里,没多久,羯军左右两翼的步卒前锋接近至丘陵一里左右,随即号角长鸣,中路的三万骑开动起来。
骑兵声势远超步卒,大地剧烈颤动。
当步卒冲上山头的时候,骑兵也踏入谷里,这个山谷不是典型意义上的山谷,可以理解为两片丘陵之间的平地,截面很大,足有两到三里的宽度,羯军可以铺开冲击,充分发挥出战斗力。
霎时间,箭矢从树林中、石头后,向来犯的羯军狠狠扑去!
弩的穿透力极强,羯军步卒扛着的木板如纸片般一射即穿,惨叫声此起彼伏,一蓬蓬鲜血洒落,沿着地势流趟,很快就结冰凝固,给山坡镶上了形状不一的血红色硬块。
羯军一见木板不起作用,连忙转入树后,依托大树擎出弓箭回射。
双方相互隐蔽,以弓弩互射,山坡下,骑兵前锋也冲入谷口,马蹄纷飞中,枯枝败叶溅射开来,羯骑一手撑盾,另一手握住短矛,以娴熟的技术仅凭双腿控马,而靠近丘陵的两侧骑兵,则撑盾护住身体,尽管偶有人中矢坠马落下,但对大局没有影响。
“咴咴~~”
突有近千匹战马失蹄,翻滚着砸向地面,在扑通扑通的闷响声中,马儿向前冲滑,霎时间,人仰马翻,蓬蓬血水四散飞射,惨嚎嘶鸣接连不断,还未接近石垒,明军阵前已是一片狼藉。
在后阵督战的石弘、赵鹿和冀保三人,均是嘴角略一抽搐,明军设有绊马索,不是没猜到,只要有条件,任何军队都会设置,绊马索成本低廉不费事,在这片山谷中,遍地枯草与稀疏林木,最适合设置绊马索。
只是羯军的攻击全靠那几根短矛,短矛必须要借着战马的蓄势加速才能投掷到最远,否则不待靠近,就会被明军的弩箭射杀,因此明知道前方有陷阱也得硬着头皮向上冲,近千人的损失,还没超出心理预期。
“娘的,有完没完?”
冀保忍不住怒骂!
他看到,后面的骑兵要么绕道,要么直接跃过,不由暗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又有数百骑被绊倒。
赵鹿急声道:“世子,明军定于阵前设置了密密麻麻的绊马索,照这样看,要想冲过去,还得伤亡个一两千人,未战便折损大量人手,恐会动摇军心,依未将之见,不如先清理干净,去除障碍再全军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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