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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让依然跟在杨彦身边,杨彦称王了,他还是担任军师祭酒,要说不急是不可能,不过他确实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功劳,实在是作为杨彦的谋士,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这时便是凝眉思忖,暗暗推衍着接下来的行程,看看能否对明军攻取关中有所帮助,突然一条毒计迸出了脑海。
只是这种计策颇为难以启齿,因此表现在神态上,便是犹犹豫豫,魂不守舍。
杨彦留意到了任让的异常,转头问道:“可是有话要说?但说无妨。”
“那……臣就冒昧了。”
任让猛一咬牙,便道:“此趟刘曜败走,必攻洛阳,其主力大半在关外,若是洛阳能成功拖住刘曜的话,臣以为……大王若破了武关,臣愿替大王奔赴长安,长安守军必不敢出城,臣……臣愿掘去刘曜父母之陵。“
”哦?“
杨彦眼睛一眯,他是有掘刘曜父母祖坟的意思,以此警告胡虏,中原不是你们为所欲为的地方,作为现代人,自然清楚对于某些种族,一味的怀柔施恩是没有用的,畏威而不畏德,欺软怕硬是普遍写照,不过他预设的时间不是现在,而是在真正兵发关中的时候,如此才稳妥,于是问道:”为何要冒险提前掘陵?“
任让观察着杨彦的神色变化,见并无不快之意,才拱手道:“刘曜以至孝标榜,若父母坟陵被掘,必大怒回返,而那时臣已经离开了关中,他无从发泄之下,必迁怒于旁人,只怕长安要人头滚滚,其中应以关中晋人和羌氐为主,此二者怎甘心引颈受戮?或有所反抗,引得双方相互仇杀。
再退一步说,关中大族既便伏低做小,含辱偷生,刘曜也有可能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动辄杀人泄愤,加深与羌氐及晋人之间的裂痕,双方埋下仇恨的种子,互不信任,刘曜亦将离心离德,乃至众叛亲离。“
杨彦表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不由赞叹,好一条毒计啊,他发现任让颇有毒士贾诩的风采,而且这条毒计也并非不可行,关键就是刘曜的主力在关外,只要不是头脑发热去攻打长安,基本的安全还是能保证的。
柳兰子从旁哼道:”大王,妾以为任先生之计可行,刘曜能于关中立足,关中晋人难辞其疚,在妾看来,江东的高门大族再不堪,但好歹没为胡虏卖命,仅凭此点,就强过北方大族,而任先生此策,或可挑起双方内斗,至不济,亦可借刘曜之手,铲除关中诸族,为将来大王在关中推行占田制奠定基础。“
荀虎点点头道:“这些世家大族,引狼入室,岂不料狼有吞人之心,壮大之后,又腆颜事奴,末将最看不起北方大族,既便刘曜灭不了他们,也能使其元气大伤,这是他们自找的。”
南渡侨人除了看不起吴姓貉子,还看不起留在河北和关中的大族,在他们眼里,事奴辈是没有气节的表现,荀虎原是荀崧的家奴,思想上受荀菘影响,也很不待见北方大族。
“好!”
杨彦也点了点头:“任让你暂代孤主持宛城,过几年回京再行任用,走罢,现在回城。”
“多谢大王!”
任让大喜施礼,很明显,自己被外放了,哪怕不是荆州刺史,也是宛城太守。
……
约摸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刘曜幽幽醒转,看了看左右,发现自己身处于一架简易的步撵上,由八名健壮的军卒抬着,行走如风,稳稳当当,于是问道:“此地何处?”
游子远道:“陛下突然晕劂,军心浮动,实不宜再战,故臣斗胆,先让全军回返渑池,再从长计议。“
”杨彦之,朕不将你寸磔脔割,难解心头之恨!“
刘曜回想起那滔天的屈辱,咬牙切齿,满脸愤恨。
游子远暗暗摇了摇头,说这种气话有什么意义呢,只会让人觉得肤浅,胸无城府。
“陛下,陛下,明军追来了!”
这时,一名亲随策马来报。
“什么?他还敢追?”
刘曜更加愤怒,撑起半边身子道:“扶朕起来,给朕备马!”
“陛下,明军追赶,不外乎阻挠陛下回返渑池,进而拖延攻打洛阳之期,末将倒不信他真敢来攻。”
“陛下,您身体要紧啊,些许藓芥之患,由末将们为陛下解决。”
群臣众将七嘴八舌的劝说,但刘曜听的很不舒服,尤其是藓芥之患,更是戳中了他的痛脚,如果明军是藓芥之患,那他在藓芥手上吃了大亏,他又算什么?
更何况他是雄主,是强人,怎能在部下面前表现出虚弱的一面呢。
“无妨,速备马!”
刘曜不悦的挥了挥手。
众将不敢违逆,给刘曜牵来了马匹。
刘曜翻身上马,只觉得头疼欲裂,但他为了维持强人形象,还不敢表现出来,只是眨了几下眼,就向后阵望去。
实际上杨彦是冤枉他了,刘曜确是怒极攻心,真的吐血气晕,而不是装的,毕竟四十来岁的人了,又酗酒,伤肝是肯定的,也许他的肝已经硬化了,而且长期酗酒,还会伤胃,有高血压。
高血压病人最不能受气,一受气就会发作。
从来都没有过的,刘曜突然觉得视线有些迷糊,这让他陡然一惊,一阵巨大的恐慌涌上了心头,好在只是片刻,很快就看清了后阵。
明军的骑兵分为左右两队,都约有万余,每一队又分出十个小队,小队中又有小队,维持着一个巨大的疏松阵形,不紧不慢的驰了过来。
刘曜是知兵的,看到明军如此排兵布阵,顿时头疼,这分明就是粘粘虫阵,粘在屁股后面,轻易不会攻击,你若是追他,他调头就跑,小队与小队之间互相支援,若是不追,他又会回来,在你不在意的时候,冷不丁的来一下子,不死也够呛。
偏偏附近一马平川,特别适于骑兵奔驰,到伏牛山还有百来里,这可真是麻烦。
一名叫做冯莫突的将领拱手道:“陛下,末将愿领军为陛下殿后。“
冯莫突是鲜卑人,自汉国起就跟随刘曜,忠心是不用怀疑的,刘曜沉吟道:”此战以试探明军虚实为主,莫要贪功,若是明军退却,勿追,这样罢,朕叫张将军留下来协助你。
张将军名叫张伏利度,乌丸人,也是跟随刘曜的老人。
二人拱手应下,点出一万骑兵,布阵防守,剩下的部众则是分了开来,姚弋仲一队,蒲洪一队,刘曜自领一队,刘曜部缓缓退却,姚洪两部驻立不动,渐渐地,分出了层次。
于药不由眉头一皱。
划归到他这队的郭诵拱手道:“于将军,刘曜果然不能小觑,若末将所料不差,他这四队骑兵,将分段退却,环环相护,一旦我军追击,或有可能陷入其中,只要稍微耽搁,其他三队必包抄堵截,利用人多的优势,与我军决战。”
于药也有些为难,刘曜的战术很明显,但是又很难破掉,关键是人少,而且不知彼,没有与赵国骑兵和羌氐真正交过手,无从评价真实战斗力。
在战前的讨论中,都一致认为刘曜的骑兵要比羯人厉害些,毕竟羯人原是匈奴人的家奴,本不以作战闻名,只是沾了个凶字,但刘曜不同,匈奴人是反晋的主力,羌氐又世居秦雍,地势平坦开阔,适于骑兵作战,真实战斗力未必就逊于塞外骑兵。
“哈!”
于药突然哈的一笑:“本将想歪了,大王早有严令,不得与赵骑硬拼,他来我走就是,能拖延一时是一时,郭将军,你领两千骑上前,备好弩,射一箭就跑!“
”诺!“
郭诵眼前一亮,拱手应下。
不片刻,两千骑准备妥当,布成线性,缓缓策马行向赵军后队,于药又给张健打了个手势,为自己殿后,随即就安排剩下的八千骑分为四队,分列郭诵的侧后方,作为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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