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将姬彩稻扶起后,娄胜豪再次向她道了句谢,顺便送了她一个温柔甜腻的笑容,可这份“意外的惊喜”并没有让姬彩稻的喜悦之情维持很久。
下一刻,姬彩稻便垂下眼睑低声问道:“你就不想问我点什么吗?难道你就不好奇……以我的身份,怎么会拥有那么贵重的金丝软甲?”
若是换做从前的幽冥魔帝,他不至会问,还会细问。可现在的娄胜豪早已在潜移默化中学会了如何去“爱”人,一身的戾气更是去掉了大半。
故此,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便足够了。所以我不想知道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你不想告诉我的自然也不用回答。”
“……帝尊。”
这句话脱口出的瞬间,姬彩稻竟然萌生出想要拥抱眼前这个男子的欲望。她的双手已经楚楚欲动被提到了腰间,可脑海中那丝残存的理智还是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进化,也永远都逃不过“主仆”的命运。姬彩稻总能不合时宜的忆起白羽仙那一席洁白无瑕的纱衣,甚至固执的认为她才是娄胜豪一生所爱。
何况姬彩稻根本就分不清自己对娄胜豪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女儿家的喜欢,因为程饮涅也曾不止一次走进过她的梦中。
她放不下过去的美好,也舍不得现在难得的安稳,就是不敢去畅想自己的未来。
就在姬彩稻将自己拘禁于自己的小世界中无法自拔时,娄胜豪突然扬起一封皱巴巴的信在她面前晃了晃:“我要远赴西域去见一见寄信之人,你可是愿意与我同去?”
“当然愿意!”姬彩稻不假思索的点了个头。
“啪”的一声将信纸丢到地上后,娄胜豪的神色随之变的凝重起来:“如果我说,此行甚是危险呢?你愿意陪我在他乡异域经历一番九死一生吗?就算不能活着回到幽冥宫,你也仍旧愿意吗?”
“只要能陪在帝尊身边,彩稻不惧生死。天涯海角,黄泉碧落,我都愿意追随你左右,不离不弃。”这一次,姬彩稻仍旧如方才一般不假思索的点了个头。
盯着姬彩稻纯真无瑕的双眸看了一会儿,娄胜豪“噗嗤”一下便笑出了声:“你怎么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你就不怕我在半路上把你卖了吗?”
轻抿了一下嘴唇后,姬彩稻转了转眼珠,笑道:“我知道你想将我带在身边,这便足够了。所以我不想知道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你不想告诉我的自然也不用回答。”
“好,此行无论是生是死,咱们俩都不分开!”说罢,娄胜豪破天荒的主动向姬彩稻伸出了手:“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到了西域以后,咱们依旧以兄妹相称即可。”
“……真的就永远只能是兄妹吗?”
将这句话问出口后,姬彩稻悄然垂下了头,因为她想掩饰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尽管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伤心。
迅速将手收回以后,娄胜豪很是严肃的捏住了她的下巴,纵使望着泪盈余睫的美人也丝毫没有半分怜惜之意。
“难道你忘了,我在灯会上和你说过什么吗?”很明显,姬彩稻极力在躲避他的眼光,娄胜豪很是咄咄逼人的向她凑了凑:“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过去……
‘千万不要喜欢我,我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不配让你喜欢。’你还记得这句话吗?忘了也没关系,我会长长久久的将这句话记在心上,并时时刻刻警醒你。”
当娄胜豪的手离开她的下巴时,姬彩稻才发出了一声无奈的笑:“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但也从来不会主动去想起……帝尊身份贵重,自然看不上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属下也断然不敢生出任何逾越本分的想法。”
重新躺回软榻上,娄胜豪毫不留情的伸手指向了无极殿的大门:“你若是闲来无事,就替我跑一趟玄穹堂给归离带个话,我不在幽冥宫的这段日子里,幽冥宫大小适宜皆有他一人做主。”
“是,属下告退!”
姬彩稻才转过身,娄胜豪的声音便径自由身后响起:“你若是反悔了,可以与归离对调一下身份。由你来坐镇幽冥宫我同样放心的很,你可以将带话的内容变成随我去西域。”
“坐镇幽冥宫乃大事,就算帝尊肯放心,属下也不放心自己……因为我自知没有那个能力。”
姬彩稻的身影才从眼前消失,娄胜豪便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对只有巴掌大小的木头人,细细的拿在手里把玩着。
这对木头人可谓是得来不易之物,是他于墨林峰养病期间磨了顾怀彦许久才学到的手艺。雕刻之时更是费了不少的功夫,纵使有师傅在一旁不厌其烦的指导,也还是近乎耗尽了他半辈子的耐心。
望着手心这对“金童玉女”,娄胜豪心中对爱情的悲与喜也随之被勾了起来。只可惜,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不到片刻的时间。
“我与怀彦之间的友谊已是一段羁绊,我实在没有勇气再去沾染那份圣洁崇高的爱情。我从生下来就是为了主宰天下成为武林至尊的,我绝对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如果你只是路人,只是我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一切就都无所谓了……只要你不强求爱情,我娶你为妻又有何妨?
可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我在乎的人,也是我想要保护的人……我不敢保证我对你的感情一定是爱情,但至少我已经把你当做了我的亲人。
可惜,我已经选择了权力作为一生所依,便再也不敢去奢望那所谓的爱情了。更不敢给你希望,我更怕你承受不住希望过后的失望……凡是能让我在权力地位上分心的人或物,我都会远离……”
轻声呢喃完这些,娄胜豪还是将那对木头人藏进了衣柜的夹层中。那本是他决意送给姬彩稻的礼物,其实他始终都在为那个被姬彩稻摔碎的小泥人耿耿于怀。
但只要想起顾怀彦因为柳雁雪而生出的那份愉悦欣喜时,娄胜豪的心中便不由得对“爱情”这两个字生出了强烈的抵触。
他实在不敢去想象,自己会在未来某一天因为一个女人去过平淡无奇的日子,从而放弃多年来所坚守的信仰。
重新拾起地上那封皱巴巴的信后,娄胜豪只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一团青绿色的火苗便飞速将信纸吞噬成为了一堆灰烬。风儿轻轻一吹,灰烬四散,不会有人记得那封信在这世上存在过。人死尚且如灯灭,何况是区区一张信纸呢?
很久之前,在同一个地方……娄胜豪曾用样的火焰烧毁过一只不听话的鸟儿,也曾烧毁过他亲妹妹的尸体。
独自一人在无极殿坐了半晌,甚少感到孤独的娄胜豪在月色的陪衬下,缓步走向了他外祖父生前居住过的房间。
比黑冷光的弘义堂不同,这间屋子因为地处偏僻、年久失修和常年无人居住,里面早已布满了厚厚的尘土与黏稠的蜘蛛网。
加上各种格式早已接近腐烂的摆设,被黑布笼罩住的窗子导致阳光无法光顾。这间屋子的环境是一点不比阎罗殿好到哪里去,就连娄胜豪站在其中都免不得微微颤栗起来。
但他怕的并不是让人窒息的环境,而是生前居住在这里的人以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最不愿意提及的童年。换句话说,自母亲死后,他根本就没有了童年,有的只是来自外祖父与父亲的催促与教诲。
他们一年四季都在不断的催促他练功,却从不问问他知否感到疲累。他们夜以继日的教导他要成为这天下间最有威望的人,却从来没有问过他是否愿意。
娄影死后,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不仅没有得到外祖父的怜爱与疼惜,训练反倒比从前更加猖獗肆虐,导致他小小年纪便对这世界充满了恶意。
他发誓,他要坐到最高的那个位置上成为武林至尊,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终于成为了幽冥宫的新主人。没了外祖父的管教,渐渐享受到权力带给他的那种优越感后,他想要夺取天下的初衷就这样改变了,尽管目的还是一如往昔。
其实,娄胜豪极度自负的背后也有着些许自卑,因为他真的太羡慕那些在街上无忧无虑奔跑嬉闹的孩子们了。
从他父亲娄影在世起,他便被灌输着那些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思想,好像他不能称霸武林就是犯了弥天大罪一般。而这个世上唯一带他放过风筝,给他买过玩具、喂食过他糖果之人便只有他的母亲。
可惜好景不长,这个唯一能让他感受到一丝丝亲情的人竟然死于难产。从某些意义上讲,他对娄锦尘是充斥着恨意的,因为她夺走了唯一爱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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