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圣人将动,必有愚色。
今彼殷商,众口相惑,纷纷渺渺,好色无极,此亡国之征也。吾观其野,草菅胜谷;吾观其臣,邪曲胜直;吾观其吏,败法乱刑,上下不觉。
此亡国之时也。
《武韬》中姜太公的这段话,又一次在沮授的脑子中回响。遍观今日之时局,和历史何其的相似?
这姜丑,万一是那只鸷鸟呢?万一是那头猛兽呢?这姜丑,万一能从勋贵、外戚、宦官、士家之夹缝中生存下来呢?
沮授看着黑暗中那修长的身影,脑子转动不止,慢慢的,一个想法成型,于是开口说道:“姜屯长,‘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汝等为匪为寇,该有汝等之理,只是,卫车骑七出匈奴青史留名,霍骠骑率八百壮士,立不世之功。汝等拥精兵数万,为何不在此时砥砺进取一番?难道汝等想长此以往头顶寇匪之名混迹于这黑山之中吗?”
听完沮授的话,姜丑的脑子中转了无数个圈圈,终于有点琢磨明白沮授乖乖的让黑牛“掳掠”他来安平谷中的目的了。
试探自己?捧杀自己?还是想预先投机?不外这三者之一,而或三者兼而有之。
说试探,是因为这货把自己与卫青霍去病类比,看似是劝自己建功立业,但是,这货却把话说的很含糊,砥砺进取!砥砺什么?进取什么?是砥砺报国呢?还是进取天下呢?自己一个回答不好,他便能从话语中推断出自己的反心有多大,或者推断出自己是反是降,何去何从。
奸,真正的奸猾无比,挖的坑巧妙之极又天衣无缝。
捧杀呢?更简单,自己就是一个贼匪,你一个冀州名士现在站到理解我的立场上,对我一个贼匪这么客气,礼下于人,必有所图。而且,居然还把一个卫霍二人抬出来和一个贼匪相提并论。自己有几斤几两姜丑太清楚不过了,怎么可能赶得上卫霍?
红果果的捧杀!
欲令其亡,必令其狂!
歹毒,若论毁去一个人,最阴狠的法子,就是这捧杀之术,它能让你防不胜防的倒在甜言蜜语之中而不自知,反过来还要感谢人家引为心腹。
预先投机?听这货的口气,似乎是看好自己,想为自己和朝廷拉一次皮条?只是,皮条客自己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想用这个拉关系套近乎,沮氏的诚意还不够。
三个目的,这货又究竟侧重于哪个?姜丑想的脑仁疼。做为一个三国时期顶尖的人才,绝不是白给的,人家随随便便挖个坑,就能让自己这个工科狗多死无数脑细胞。真的庆幸刚才没有进洞,一切隐于朦胧。否则,自己的所思所想,一定逃不过这人尖子的眼神。姜丑盯着背身处于亮光中、面目忽明忽暗的沮授看了半天,他虽然没想明白沮授的真正用意,但是他想通了另一件事:古人不是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快乐如此,那痛苦是不是也该如此?独痛痛不如众痛痛?要头痛就一起头痛。
“沮公达,我就是一个贼,想法很简单,我只想带着弟兄们吃饱饭活下去,一切都是为了这张肚皮,至于说在哪里混又怎么混?那不是由我决定的,而是由这张肚皮决定的。另外,你明日一早便离谷吧,和我这个贼匪交往过甚,对你这个冀州名士并无好处,告辞。”姜丑一席话说完,冲那个黑影抱抱拳,转身离开。
一个贼字,表达了自己还很清醒,如果想捧杀我,还是换套路来;想试探?那你就自己琢磨去,反正我们要吃饱饭,怎么吃?吃什么?再哪儿吃?你也慢慢考虑;想投机?已经放你走了,还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呢,当然,你真的想交往过甚,我也不介意。
不能再呆下去了,这沮授沮公达是有备而来,自己是蒙头硬顶,再呆下去,受不住。一切留给时间,自己慢慢琢磨,总能琢磨明白他的意图。
“姜屯长,后会有期!”
身后传来沮授的声音,姜丑脚步一停,转身点点头算是回礼,其后径直离开。
姜丑用行动表明两个人今天再无谈下去的必要,沮授是聪明人,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用一句后会有期,给双方留下了一个缓冲的时间,转身回洞……
“阿吉,就这样结束了?”全程旁观姜丑和沮授聊天的黑牛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忍不住问了出来。
听到伙伴的问题,前行的姜丑停住了脚步。“黑牛,此人的才智,在这当今之世可以排进前十,论玩心思,你我皆非其对手。而且,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沮公达之所以打着为百姓考虑的幌子行出城劝匪之举,其实是他早就谋划好的,其目的就是来安平谷接近于我等,只是,此人的来意,我还没想明白,所以暂时给自己留了点时间,而且,我想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一年之内可见分晓。等我琢磨明白,如若他心存善意,也便罢了,如若心存恶意,其人自不可留,定当早日除之。”
没错,这就是姜丑的真实想法。
世家大族,每逢乱世肯定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蓝子里。如果沮授想在自己这里投机,那就拿出诚意来,安平谷一样需要智谋之士应对荀彧、诸葛、司马之流,只要他能接受安平谷对他们宗族的安排,姜丑不介意接受他。但是,如果真的让自己猜中,沮授是来行捧杀之事的,说不得,自己会弄死他。之所以说在一年之内,是因为如果历史不发生大的改变,自明年开始,沮授就要跳上历史舞台开始蹦跶,到时候就要涉及到站队,他的意图自然尽可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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