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寂静无声,马车轱辘声响,车上小太监和太子低声细语,车外数十亲卫警惕的四下张望,这辆车太过显眼有心人一定猜得出里边是谁,以常宇仇家之多,亲侍不得不小心谨慎何况其中还坐着大明太子。
朱慈烺倒一点儿也不担心,虽说常宇身边危机重重但对他来说却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崇拜常宇甚至到了盲目地步,千军万马尸山血海都杀得几进几出,他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杀得了小太监。
他不光不担心而且还很亢奋丝毫没有一点睡意,跟着小太监身边他能听到太多想都想不到精彩故事,更能默默学到一些皇宫里没人教的东西,比如为人处事甚至说话的方式和技巧,就像刚刚常宇和李遇知那一席话,处处是机锋却又点到为止,话不用说太直白似是而非,对方似懂非懂即可。
天色已不早,殿下回宫吧,明儿还有早课,马车至皇城东北角时常宇提醒朱慈烺。
“今晚跟你住在衙门里不行么?”朱慈烺恳求道。
常宇摇头:“你以后若还想出来,就要懂得适可而止”朱慈烺嗯了一声点点头,常宇便让老胡调转车头朝北安门行去。
“李岩他们明天会抵京么?”朱慈烺问道。
常宇点头。
“高杰刘泽清还有花马刘那三条野狗你打算如何处置,不趁机收拾他们么?”朱慈烺有问不完的话。
“你不说,我都快忘记这三条狗了”常宇嘿嘿一笑:“收拾与否且再看看,不过可以先让他们干点苦力”。
马车在皇城北安门外停下,常宇下车叫开了门叮嘱朱慈烺几句与其告别,随后走到马车旁边和车夫老胡嘀咕几句。不多会马车和亲侍们顺着皇城根一路向东朝衙门方向行去。
马车渐远,皇城北安门外的黑影里闪出三个黑影顺着墙根朝正西缓行,此时街上已是寂静无人,皇城外有亲卫军巡逻更是野狗见不到一条。
三个黑影一路无声快步急行,不多时便到了皇城东北角的定府大街,没错就是定国公府所在处。
定府大街因定国府而名,是条繁华街区,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在京城东北角算是首屈一指,虽已是深夜依旧不乏灯红酒绿莺歌燕舞。
莺歌楼就是北城最为著名的青楼,听闻里边的小姐姐们不光长的俊美还多才多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个个都是大明好声音达人秀选手。
几个龟公在楼前正低头哈腰的恭送几个醉醺醺的客人企图能讨到带你打赏,突然就瞧见街头有三人直奔而来,心中纳闷,这么晚还有客上门,当真好兴致啊,便要向前招呼,忽的身边窜出一人抢先迎了过去。
那人至于三人跟前,躬身叩首:“厂公大人,吴大人在上边候着您呢”。
没错,这三人就是常宇和亲侍陈王廷蒋发,而这个迎接的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的心腹狄卫城。
常宇嗯了一声,跟着狄卫城朝楼里走去,几个龟公赶紧围过来:“几位爷……”
“滚”狄卫城低吼声,龟公们维诺后退,常宇瞧了他们一眼,屈指弹出几块碎银,那些龟公们一愣随即喜上眉梢赶紧大声道谢。
“厂督大人您可是瞧着这些大茶壶怪可怜的?”狄卫城瞥见这一幕实在忍不住低声问了句。
“可不是,这龟公和咱家这些太监都下九流的可怜人”常宇嘿了一声,他的确是瞧着这些龟公可怜。
狄卫城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赶忙转过身告罪:“厂督大人可不能这么说,这大茶壶是真切切的下九流,您可是内官之首啊,与朝臣并肩岂能与这些人同流”。
且,常宇撇撇嘴,这些人表面奉承的很,实则背后什么样的难听话都说了,太监在他们嘴里甚至还不如这些下九流,因为都不入流。
当然了,以常宇心态从未觉得太监身份就丢人了,他也根本不在乎这些俗见,对狄卫城摆摆手:“随口聊个天你紧张个什么”。
狄卫城这才松口气,连忙前边带着路,常宇又突然问道:“你说这龟公是下九流,可知道下九流是那几个?”
这个狄卫城还真不知道,常宇又侧头看向陈王廷,他也不知道,果真只有江湖历练最丰富的蒋发张嘴就来:“一流戏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这龟公就是下九流里排第四,还有啊龟公是南方的叫法,北方叫大茶壶!而且这龟公啊实则一点都不可怜,他们可都是妓院老鸨豢养的打手啊,个个心黑手辣千万不要被他们那副奴才相骗过了”。
狄卫城也赶紧附和:“可不是,这些大茶壶的心可黑着呢,都是装可怜!”
“蒋师傅果真见多识广”常宇由衷赞叹:“这既有下九流,那应该也有上九流咯”。
蒋发嘿嘿一笑:“不光有上九流还有中九流呢”。
哦,几人都来了兴致,常宇道:“蒋师傅说说看”。
“这上九流里啊,一流佛祖二流仙,三流皇帝四流官五流员外六流客七烧八当九庄田,厂公您也是官,上九流里排第四呢,仅次皇上”。蒋发卖弄起来。
常宇哈哈一笑:“那中九流呢?”
“一流举子二流医,三流风鉴四流批,五流丹青六流工,七僧八道九琴棋”。蒋发又继续说道,常宇挑了下眉头:“风鉴和批?”
“哦,“风鉴”就是看风水的阴阳先生,“批”是批八字的即算命的”蒋发连忙道,众人为其识广忍不住喝彩。
说话间,四人已上了三楼,在一天字号房前狄卫城敲了敲房门,然后对常宇拱了手转身离去。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吴孟明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常宇忍不住掩鼻皱眉,味道好怪好熟悉好冲。
“吴大人这是刚厮杀完没多久啊,瞧这硝烟味多冲鼻子”常宇走近房内往里边瞧了一眼,床上很是凌乱。
吴孟明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久候困乏就睡了会,让厂督见笑了”。
常宇且一声翻了个白眼,看了桌上的酒菜:“这公款吃喝呢?”
“不不不,卑职私人掏腰包,厂督可吃过来了,要不……”吴孟明赶紧道,常宇摆摆手:“泡壶茶就行了”说着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通了通风,房内那股怪味才淡了好多,看着外间黑漆漆的街道:“明儿朝里有的闹腾了”。
吴孟明帮常宇泡了茶闻言嘿了一声:“怎么闹腾也是皇上和那帮臣子的事,咱们又不用上朝落的清静”随后又道:“厂公咱们现在见个面至于这么偷偷摸摸么?”
常宇转身走到桌边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头:”你这天字号豪客就给喝这茶啊“。
吴孟明顿时就来火了,他不懂茶却知道小太监是品茗高手,一听这话就是到青楼里当他冤大头了,嚷嚷就要找老鸨麻烦却被常宇扯住说正事:”别忘记了,如今外边上咱们俩可得是水火不容,闹的越僵越好,至少咱哥俩好“。
”对对对“吴孟明捣头如蒜:”水火不容,水火不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常宇:”咸宜坊车马胡同进去第三家门口一大榆树,三进大院子“。
常宇接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阜成门内西城兵马司旁边?“吴孟明点点头。
”吴大人啊,您这是贿赂咱家么?“常宇将那串钥匙丢在桌子上:”咱家孑然一身要这么大宅子干嘛“。
吴孟明笑了:”宅子不一定要住人还可以放东西呀“。
常宇嘿嘿一笑:”咱家有什么东西要这么大宅子要放?“
”厂督有些家当总放在衙门里人多眼杂着实不便,倒不如寻一私宅存着更隐秘,前日卑职从王之心那老阉……老东西查了近二十万两现银,现在都放在那宅子里呢……“吴孟明也不遮掩了。
常宇却沉默了。
作为东厂提督,奉旨查贪反腐,可自己是否干净连常宇自己都说不清楚,若问他有没有贪污受贿,实际上并没有然而他却家资不菲。
事实上这些家资多是在太原时让吴孟明从两个已经嗝屁的王爷那弄来的,又有抄山西奸商的油水以及各种坑蒙拐骗所得。
可这些银子,百分八十都上交,余下则分给参与的麾下兄弟,而自留的那部分也未私用,想想他一个东厂提督衣食住行从来不缺,又无吃喝嫖赌的嗜好,几乎就没花钱的地方。
相反这些银子多用在麾下四营将士身上,打造重甲装备兵器战服以及打赏抚恤,余下更是投资八达通商会及镖局。
“家当放在衙门即便被人查了,也可说是公款,若存私宅则有口难言咯,吴大人,此事有风险啊”。
“有风险也落不到你我头上,自有人顶着,钥匙厂督尽管留着,需要银子随时可取……”吴孟明正说着,常宇突然打断他:“随时可取?咱家突然想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了”。
“什么地方?”吴孟明赶紧问道。
“银行”常宇一拍桌子,吴孟明一脸懵逼:“啥?”
“哦,就是钱庄!”
握草!吴孟明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一本万利财源滚滚还能做掩护,厂公啊,咱们得好好唠唠这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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