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会儿,殿后终于有动静了。
但是走出来的却不是皇帝,而是一个老太监。
他抱了拂尘,笑眯眯同众人行礼,高声说道。
“各位大人,皇上听说了宫外的惨事,很是愤怒。
此事同皇上无关,都是吴思恩私下行事,想要邀宠。
皇上也是被蒙蔽,险些酿成大祸。
皇上龙体不适,几乎昏厥,吩咐老奴把吴思恩押解过来,任凭各位大人处置。
但念在他伺候皇上多年,给他留个全尸就好。
皇上辍朝三日,以表对此事的哀怒。”
说罢,他一挥手,两个太监就押了吴思恩走出来。
吴思恩被绑了手,堵了嘴。
这会儿,所有朝臣望向他,目光恨不得化成刀子,把他直接千刀万剐!
他激动的奋力摇晃脑袋,好似冤屈的不成样子。
这么大的事,皇上只推出一个太监总管,扔出一句,不是他做的,就想揭过去?
可是不过去,还能怎么办,把皇帝揪出来指着鼻子质问?
说到底,魏文帝再一次耍赖了。
就如同他先前把大考当儿戏一般,随心所欲,没有任何顾忌。
几位阁老脸色更黑,朝臣们也是沉默之极。
大殿里,一时间气氛凝固的让人窒息。
那老太监却是不管这些,反倒很高兴平日这些端着架子的大人们,如今好似霜打的茄子,蔫蔫巴巴。
他欣赏够了,也就带了小太监回去了。
吴思恩这个替罪羊,孤零零站在文武百官面前,他也是红了眼睛。
不知道怎么,他居然扯开了手上的绳子,一把拿下嘴里的破布,高声喊道。
“不是我!
我一个太监,怎么敢做下这么大的事。
是皇上,是他同李道长一起商量要炼丹,吩咐我找人抓童男童女!
是他,是他要延寿,他要死了,他想多活几年!”
众人没想还有这样的变故,都是惊了一跳。
再听吴思恩喊出的话,于丞相最先反应过来,高声吩咐殿前侍卫。
“来人,抓了他,堵了嘴,别让他胡说八道!”
“哈哈,我胡说八道?
你们明明都知道,就是里面那个昏君在发疯!
我一个阉人,我要童男童女做什么!
老子就想要银子养老,老子想离开这个大牢笼!
是那个恶魔,他要喝血,他要活着!
他要证明,他是千古明君,他比九皇子更适合做帝王!
他要…”
吴思恩许是知道怎么都是死,彻底豁出去了。
左右,他在宫外的儿子都是干亲,根本没有亲生血脉。
死了也不心疼!
他索性把所有憋屈都喊了出来!
于丞相急的跺脚,高声喝骂。
“还不抓人,都等什么呢!”
殿前侍卫从门口冲过来,还有段距离,这就给了吴思恩机会。
他哈哈惨笑着,尖声诅咒!
“你们都等着,你们都会被那个疯子害死,一个不剩!”
说罢,他奔着一旁的蟠龙柱就猛然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头破血流!
吴思恩软软倒了下来,脑门瘪了一角,隐约漏出白色的脑J,彻底没救了。
大殿里死一样的沉静,不知道哪个文官,实在受不了血腥气,突然呕吐出声,才打破了僵硬。
“拉下去!”
于丞相和几个阁老一起喊了起来,气得都是额头青筋暴起。
“一派胡言!这阉人平日就欺上瞒下,做下诸多恶事。
如今也是罪有应得,各位不可轻信。”
“是啊,皇上龙体不适,正该各司其职的时候,更是不可妖言惑众!”
阁老们都是如此说,文武百官们自然没有谁傻到跳出来反驳。
但还是有铁面御史出声问道,“相爷,阁老儿,就算吴思恩欺上瞒下,闯下如此大祸。
他一人之死,压不下民愤。
最好恳请皇上下罪己诏!”
罪己诏?
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他们这些人隔日一小朝,最是清楚上边那个帝王的脾气了。
不说皇帝的颜面大过天,就是明知是错,那位也是从来不肯承认,总要一错到底。
逼迫他下罪己诏,简直是不要命了!
于阁老暗自咬牙,皱眉望向那御史,正要劝说的时候。
那御史也是个死性子,立刻从袖子里拿出奏折,放到地上,然后扭头出去了。
“王御史,你这是…”
“本官去跪宫门,皇上不下罪己诏,本官就不起来。
若是如此放纵下去,大魏就要亡国了。
本官愿意以一条性命,换大魏朗朗清天!换百姓安心活命!”
说罢,御史就走得没了影子。
其余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是犹豫。
很快,其余大小十几个御史居然都跟了出去。
不必说,一起跪宫门死谏去了。
有些清正的文臣,随后也是甩着袖子追随…
转眼间,大殿里少了一半的官员,剩下一半也是表面不说,心里都是希望皇上下罪己诏的。
皇帝是大魏的主人,这不错。
但大魏同样也是群臣的大魏,是百姓的大魏。
不是皇帝的玩具,再这般折腾下去,大魏何存?
于丞相同几个阁老心里又何尝不是恼怒,但坐在他们的位置,求稳是最重要的。
不过,皇上犯了众怒,裹挟众怒,也许当真可以让他收敛一些。
几人商量了几句,果断去了日曜殿求见。
说来也巧,他们赶到的时候,李道长正好带了道童出来。
童子手里拖着托盘,托盘里是满满的金银珠宝。
阁老里一个掌管户部的,怎么也遮挡不住眼底的厌恶。
大魏这几年,说是休养生息,国库却是空虚的厉害。
偏偏这道士不知道谁找进宫里的,蛊惑着皇上修道观,捐香火。
银子流水一样撒出去。
倒是南边几州受灾之时,没有米粮银钱赈灾。
若不是东州府一个小小的富户献粮救人,怕是除夕夜,京都城外就是饿骨满满了。
先前的老太监笑眯眯从里面出来,听说几位阁老要求见,倒也客气,进去通报,很快就来领人了。
于丞相几人整理了一下官袍,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皇宫门外,文武百官都在焦急的等待着。
最前边的,当然是跪着死谏的御史和直臣们。
后边则是其余官员,没人说话,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吴思恩一个阉人,带着他的几个干儿子,就是死一百次,也背不下这么大的锅。
想要平民愤,皇上下罪己诏是最好的办法。
只不过一句,识人不清,就能把这场祸事彻底遮掩过去。
但是不是能成功,人人心里都没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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