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倒也没有疾言厉色,点头应道。
“你们说吧,一点儿都别落下。
抓到指使你们的背后之人,兴许你们都不必死罪。”
少杰两人惊喜,赶紧挖空心思说起来。
“三个月前,有人找到我们,问我们是不是认识陈文泉。
我说是同窗,那人就要我们进京,同陈文泉走动交好。
我当然不同意,但那人对我们家老少都极熟悉,威胁我们随时都能灭门。
我没有办法,就应了下来。
那人又许了我,只要获得陈文泉的信任,之后为他们所用,会给我安排官身,会…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我舅兄正好要进京一起做生意,知道这件事,就同我一起谋划。
半个月前,那人又给我送了消息和一个小盒子。
说盒子里是西南外族的子母蛊,陈文泉吃了母蛊,可以控制吃了子蛊之人。
我们猜到那人的意图,是让皇后娘娘吃下子蛊。
但我们也问了,说这个蛊虫很久了,也许早就死了,吃了也没关系…”
刑部众人听得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嘲讽。
这人嘴上交代的痛快,其实还是有所隐瞒,避重就轻。
胆敢算计皇后,别管是什么东西,本就是死罪。
方玉更是冷笑,“你们敢说,那东西真是子母蛊?
你们就没猜到蛊虫是假,毒药才是真!”
少杰吓得缩了脖子,明显心虚。
“不会的,那人说就是子母蛊,怎么可能是毒药!
我们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毒杀皇后娘娘!”
“说,那人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方玉不耐烦纠缠,少杰赶紧应道。
“那人自称姓王,是个做粮食生意的。
我们原本只是在宴席上见过一两次,不算熟悉。
但他找我做这样的事,胁迫我,我也不甘心,我曾经让小厮跟踪过他,但是没成功。
不过,这一次他也跟我们一起来了京都。
一个月前,我家的小厮偶然碰到他进了一个院子的后门。
我让人仔细打听过,那个院子的主人是礼部一个小书吏的家。”
“那书吏叫什么名字?地址报出来!”
方玉直接站起身,这样的时候,一分一秒都是逮住幕后黑手的关键。
少杰也没敢耽搁,赶紧说了地址和姓名。
“那个院子在城西青石大街往北第三条柳树胡同里,倒竖第二家,门里有个歪脖子的枣树,很好辨认。
小吏叫孟河童!”
“看好他们,掉一根头发,就是刑部上下的死罪!”
方玉扔下一句话,就匆忙走了。
这一次,他带走的都是刑部的捕头和差役,当然力八多等人也在其中,任何时候都要有自己的亲信,否则案子差不了,还容易又搭上一条命。
暗夜的街路很安静,突然被打破,惹得各家院里的狗叫声声,但却没人敢出来看一眼。
捕快差役们迅速赶到柳树胡同,拍门时候却没人应声。
方玉一挥手,力八多就跳了进去,随后门打开了,力八多也是脸色不好。
“大人,有血腥味道!”
“不好!”
方玉恨得咬牙,“给我搜,找活口!”
所有人立刻散开,火把照的院子里通亮,也看清了一具具死尸。
血液尚且温热,显见有人刚收割了这二十多条人命。
男女老少,主仆,一个没剩下。
隔壁相熟的邻居被扯来认尸,也让所有人失望了。
当真是没一个活口儿…
邻居吓个半死,因为一墙之隔,他们一家睡的香甜,根本没听到动静,结果这边就成了人间炼狱…
“是谁吓的毒手,真是太大胆了。
这可是天子脚下…”
邻居腿软,扶着墙壁直哆嗦。
“孟大人的叔叔可是丞相府的人,这…”
“你说什么?”
方玉猛然扭头,喊了力八多等人,“严实看管,小心灭口。”
力八多等人立刻把这邻居围了起来,邻居吓得直接就倒了。
他就说了一句话,怎么就把祸水引到头上了。
方玉上前,低声安抚。
“你不用怕,把方才的话说清楚。
我是方玉,皇后娘娘的兄长,只要你说实话,我能保你一家安全。”
“啊,方大人?”
这人听得这话,倒是鼓起了一些勇气。
“我知道,我知道,我家小儿子先前总生病,还是善缘堂的医女给推拿,如今好多了。”
方玉点头,“你说说,这个院子的孟河童的叔叔是谁?”
“是丞相府的一个先生,”这人立刻应道,“其实,孟大人平时话不多,我们也就是点头之交。
但我家婆娘和孟夫人交好,什么都说。
孟大人前几个月收了一房小妾,孟夫人生气了,吃醉酒同我家婆娘抱怨说,孟大人的叔叔没成亲,没有儿子,多年前把孟大人从老家接来,一路扶持做了书吏。
这就是有让他们一家继承家业,给叔叔养老送终的意思。
但孟大人的叔叔为了避嫌,很少同他们明面儿上来往,几乎没人知道…”
方玉立刻说道,“要劳烦你们夫妻跟我走一趟了,不用担心家里,我派人照管,不会有事。”
这人有些犹豫,显见他们夫妻是要去做人证,还是同丞相作对那种。
万一家里出事…
力八多直接举起了院子里的石墩子,轻松的两手倒着扔。
“你放心跟着我们大人走,我带人给你照管家里老少。”
这人哪里还敢说别的,只能应了下来…
第二日早朝时候,文武百官本来还有几分迷糊,但面对宫门外二十几具尸体,面对所有线索指向丞相,就都清醒了。
方玉半点儿没有添油加醋,把调查所有程序说得清楚。
刑部众人也都可以佐证,确实没有任何徇私。
所以面对这样的调查结果,就实在太诡异了。
有人不愿相信,有人不肯相信,有人沉默看戏,有人中立…
夜天逸面无表情,问向于丞相。
“丞相大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于丞相出列跪倒,“回禀皇上,臣因为喜好诗书和下棋,家中倒是养了不少清客。
姓孟的也当真有一个,只不过孟先生身体很差,臣总共也没见过几面。
一个月前,孟先生病重,臣准了他出府将养。
据说孟先生一直在城外的庄子上,所以,孟先生如何同这件案子牵扯其中,臣实在不知。”
推得倒是干净!
好厉害的手段!
所有人都是听得感慨,不愧是丞相大人,掌控朝堂十几年,历经三代的老臣。
这事至此,他顶多是个失察之罪,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谋害皇后的凶手了。
而那个姓孟的,即便找到,恐怕也是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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