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位置偏得能闹鬼,郁容珩没带司机,一个人开了俩小时的路,才终于到地方。
前脚刚跨进门,他那命不久矣的爹就生龙活虎地抄起只杯盏朝他砸来。
郁容珩早已预想到了这招,稍稍偏过头,杯盏顺着他的耳边擦了过去。
啧,就知道是骗他回来挨打的。
“爸,听妈说您没多少气了,我回来看看您。”
他这话无疑戳中了郁父的话匣子,五十多岁的人气得直跳脚。
“我就是还有几年能活,看着你,也巴不得早死清净。”
郁容珩作势要走。
“站住!”
郁容珩停下脚步,但没转身。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想走?”
郁容珩这才不疾不徐地转过身:“这不您说的吗?看着我就巴不得早死清净,我可不得赶紧走,省得碍了您的眼。”
郁父直接给他气笑了:“你还挺贴心?”
“应该的。”郁容珩脸上挂着好脾气的笑,“您是我爹,即使您的胳膊肘拐到了人家的大腿根儿上,向外不朝里,我也得对您贴心着点儿。”
这是阴阳怪气到老子头上了。
郁父横他一样,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先坐。”
说罢大步走过去,先一步落座。
郁容珩提步跟上。
一张小方桌,父子两人隔空互望一眼。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向外不朝里了?”郁父敲敲桌面,“人顾家跟我们是多少年的交情,我小时候,家差点破产……”
“……还是顾家老爷子伸手帮了爷爷一把,要不是有他帮忙,我们郁家即使能东山再起,我们郁家也未必能到达如今这般高度。我们郁家一定要记恩,要做知恩图报的人。”郁容珩的手指在面前的杯沿上来回摩擦两圈,直接截断他的话茬,还自然而然的补充了接下来的话,“我没记错吧?”
“这话您早说过不下千回,就算您不觉得腻歪,我耳朵怕是也要生茧子了。”
“咱们敞亮些,我干脆先给您透个底。我未来媳妇跟顾家不对付,她性子简单,善良好欺,我是绝不会让她在顾家那边再受半点委屈。”
“你真当我问话前不做调查?”郁父眯眼瞅他,“善良好欺?她善良不善良暂且另说,你究竟是怎么看出她好欺的,跟块石头似的又硬又冷,你也不嫌硌得慌?”
“母亲是易碎的明珠,但不是所有姑娘都要长成明珠。”郁容珩道,“我爱的姑娘自有她最好的模样。”
郁父有些稀奇:“您这是转行当情圣了,道理一套一套的。”
“这不重要。”郁容珩将话题挪回重点抛给他,“我就问您,未来顾家人要是当着您的面欺负您儿媳妇,你究竟向着谁?”
“我向着谁重要吗?”
“挺重要。”
“怎么?”
“您要是向着顾家,那婚礼您别来,婚后我带着她住外面,以后在国外定居。既然不护儿媳妇,那您干脆也别摆公公的架子。”
“您要是向着她,那当我刚才那些话没说。”
这话说的,活脱脱一个要为了媳妇六亲不认的架势。
郁父啧啧称奇:“臭小子,人还没娶回来呢,就已经先跟家里人叫上板了。”
“早晚得娶,有些事儿得说明白。”
更何况她不嫁他还能嫁谁?
“让媳妇在婆家受气的男人没本事。”郁容珩手一摊,“妈教我的。”
正躲二楼拐角偷听的郁母没绷住,撇过嘴,轻笑了下。
郁父直接朝上翻一记白眼。
他稍稍往后靠,手腕放在小方几上,木质的桌子抹了桐油,油光锃亮的,食指敲在木桌桌子上,发出富有节奏感的嗒嗒声。
半晌后,他才给了个准信儿:“你让她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用敛着脾气。”
到底没明说,但郁容珩懂了。
毕竟有那么点人情世故在里头,小孩子闹归闹,平常人见了,顶多一句孩子不懂事,也就打马虎眼过去了。
至于这孩子到底为什么二十多了还这么不懂事,没人会追究。
但要是他们这些长辈出手,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爹这话就是在告诉他:想打,行。想闹,也行。不用顾忌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真要受了委屈,别受气,直接打骂回去完事儿。只一样,他们这些老骨头不好插手。
否则就占不着理了。
至于哪边能打赢,那就要看各家本事了。
不过郁老爹觉得,他这未来儿媳本事不小,吃不了亏。
看似站了中立,其实还是偏着他们的。
这郁容珩就放心了。
小茶炉呜呜冒着烟,郁容珩拿了块绣了花鸟图的棉帕子折好,撩起茶壶上的提手,沏了杯茶,倒掉,又沏一杯。
然后送到了郁父的面前。
“改明儿您抽个时间,我带她回来见见您二老,算是过个明路。”
郁父都被他给惊着了:“你怎么那么急,你们才认识多久?”
“挺久了。”大学三年,还有在国外那六年。
在无人诉说的日子里,他怀着隐秘的爱意,朝思暮想了近十载。
郁父不知他心中所想,摸了摸下巴,没松口,只道:“你先别急,回头让赵医生给你做个检查先。”
郁容珩抬眼:“什么意思?”
“我怕你有隐疾。”郁父忧心忡忡,“咱不能干那种害人家姑娘的缺德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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