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楼房内，与之伴随的，是男人的呼喊声。
“许曳萝！”
许曳萝睁开重若千钧的眼皮，张了张嘴，几不可闻地轻轻应了声。
“许曳萝？”
“我……在这……”
她心里有些着急，想要大声地喊出来，可喉咙里仿佛有团棉花堵着，贪婪的吸走了所有的水分，让她又干又渴，说不出话。
好在那人没有因为得不到回答就走远，我喊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些：“许曳萝！”
然后戛然而止，似乎是看见了她，脚步声不急不忙地一步步走近，“原来你在这儿，真是让我好找。”
许曳萝费力的睁开眼皮，模糊的身影倒映进她的眼眶，她眯起眼皮，那道身影才逐渐清晰。
“顾……拂？”
“是我。”顾拂弯下腰，拉住许曳萝的手，“怎么样，站得起来吗？”
许曳萝不答反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顾拂想了想，“算是吧。”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什么叫算是？
不过许曳萝也没过多纠结这个，她顺着顾拂的拉力站起来，“顾音……”
“我姐姐已经被救出去了。”
“那绑匪……”
“已经被带走了。”顾拂笑容不变，“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许曳萝沉默下来，然后又道：“那……明馥夏呢？你们看到她的尸体了吗？”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明馥夏真的死了吗？自己看到的那个，究竟是鬼魂，还是别的什么？
抓着顾拂袖口的手稍稍有些用力，“我们好像看见明馥夏的鬼魂了，那些绑匪说要去烧掉她的尸体，你有没有看见……”
“小心脚下。”顾拂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两人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向下走，许曳萝觉得这双腿有些使不上来劲儿，坚持走了一会儿，她终于撑不下去，喘着气道：“顾拂，能不能歇一会儿？”
顾拂好脾气极了，“再坚持一会儿，等坐到车上，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于是又咬着牙撑了一会儿，眼前阵阵发黑。
“抱歉……你能不能，背我一下？”
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她感觉都已经到了极限，再也走不下去。
黑暗中，顾拂的表情有些古怪，“你真的一点都走不动了？”
许曳萝不明所以，但还是诚实的点点头，“我现在全身都在痛……”
“没关系。”顾拂脸上突然扬起一抹笑，“我帮你。”
下一秒，他伸出手，一把将站在身边的人推了下去。
“你也该好好体会一下，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是什么感觉才对。”
**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亮整间卧室，顾音娉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
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来回晃了晃。
“醒了？”是熟悉的声音，“真醒了？”
明馥夏把被子往里推了推，似乎感觉位置不够大，然后又把顾音娉也往里面推了推，腾出一大片地方，安心地坐了上去。
她手里拿了个苹果，“早安啊，顾大小姐。”
“……”顾音娉眨眨眼睛，“……早，我这是在天堂吗？”
“只要是在天堂那就好了。”明馥夏笑吟吟，“还记得昨天发生的事吗？”
“昨天发生的事……？”
“对啊。”明馥夏清清嗓子，好心的帮助她回忆。
“当时你觉得你快死了，于是用破罐子破摔的方式大声的说出了自己的遗言。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你大哥是个棺材脸，又凶又冷。你二哥现在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小时候贼喜欢尿床。读书时还因为追不到喜欢的女生，所以躲在被窝里痛哭流涕。”
“……”顾音娉本来因为刚刚睡醒，尚且还有些迷茫的神色逐渐开始僵硬起来。
“当然他们这都还不算什么，最惨的就是你三哥了。我估计是因为你们两个从小在一起长大，你对他的了解比对别人要更多，所以你说他也说的最多。”
“……”
顾音娉双眼空洞，灵魂仿佛已经被抽走，留在床上的只是一具躯壳。
“现在我一个外人，已经知道你三哥在国外读初中时被邻班的金发碧眼小妹妹戴了十几顶绿帽后跪在地上求人家不要分手，结果仍然被金发妹妹毫不留情地甩掉。读高中时痛定思痛，翻身农奴把歌唱，一次谈十几个女朋友，结果手段不熟练被人发现，然后一天时间挨了几十个巴掌，脸都给人打肿了。”
“还有读大学时期末小测抄答案被监考老师发现，直接挂科。毕业那年绩点没到，差点及不了格。你三哥怕被你大哥打死，连夜打电话求到你妈妈那里……你二哥知道后给学校捐了几栋楼，才让你三哥成功毕业。”
“……”明明是晴空万里，明媚和煦的早晨，顾音娉却只觉得无尽的绝望，“我连这都说了？”
“说了，你真的老缺德了，我都怀疑你是故意的。”明馥夏道，“你把你几个哥哥的事情都说不清楚，自己的倒是一点儿也不说。哎唉，你三哥现在已经被你大哥揪走了，你二哥正在劝你大哥消气。”
然后拍拍顾音娉的肩膀，“所以现在只有我陪着你喽。”
“你说你也是，人家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这不善也就算了，你怎么还揭人短呢？”
“……”顾音娉一点一点地将被子拉高，然后盖住自己的头，试图用昏睡去面对难以直视的现实，过了会儿，她又突然从被子里钻出来。
“不对啊，明馥夏，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能看见你，说明我也已经死了，对吧？”顾音娉睁大眼。
明馥夏看着她，“所以你是宁愿死，都不肯面对被你坑了的三个哥哥是吗？”
“……”
顾音娉又默默的将被子拉到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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