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穿着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礼服裙，施妤却丝毫不担心会弄脏，随便找了条用来围花圃的石墩子，用手擦了擦，然后落座。
她的腿并起来，单手放在膝盖上，托着脸，裙摆在地上铺成一朵花，神情轻松无谓。正午的阳光照得她熠熠生辉，看上去像极了刚拥有双腿的艳丽美人鱼，又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泡沫，消失不见。
姜新知有样学样，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俩没在花园里待太久，就看见一堆白大褂匆匆忙忙的从另一边匆匆忙忙的赶到别墅里。
“他们这是去干嘛？”姜新知疑惑地问。
施妤就没把他当小孩儿，他问什么就答什么，“一群白大褂还能是去干嘛？肯定是去救人啊。”
“救谁？”
这是一个很傻的问题，有点像是没话找话，但施妤还是回答了。
“不确定，大概率是你爸的小四。”
“……”姜新知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转过头，确认道，“她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要生孩子的对吧？”
那女人的肚子只是微微有一点隆起，可以看得出怀孕了，但离生产还要过很长一段时间。
“废话，就她那肚子，估计刚过三个月。”
“……所以她这是？”
“不确定，再看看。”
过了一会儿，几个医护人员抬着一个人，步履又快又稳的从别墅里走出来。
“好了，这下确定了。”施妤道，“孩子没保住，流产了。”
姜新知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平心而论，他是个感情观念很薄弱的人，对这个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谈不上悲伤，也没有可惜。
一大一小两个人并排坐着，许久之后，姜新知才道：“是爷爷做的吗？”
他的父亲懦弱无用，下手不会这么干脆。他的母亲倒是有可能，但是绝不会于人前这么做。
思来想去，只能是爷爷了。
施妤：“别怀疑，就是他。”
姜新知一时有些沉默，这跟他想象中的爷爷完全不一样，他本来以为，一个会为了保住他和妈妈掏出大笔财产的人，应该是个相当慈爱的老人。
“爷爷真的为了我，给了你很大一笔钱吗？”
“是真的。”施妤道，“这点你倒是不用怀疑，虽然不纯粹，但他毫无疑问是爱你的。”
“不纯粹的爱也能算爱吗？”
“算吧，毕竟还为你掏了那么一大笔钱呢。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即使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爱，也是有条件的。就比我爸妈，从小到大，他们都对我很好，要什么给什么，有求必应。哦对了，他们还在我18岁生日那年给我买了一座能看见极光的小岛。但我也很清楚，我得足够优秀，有好的成绩，长大后为家族联姻，然后快速的生个继承人，并且最好是男孩儿……如果我不能做到这些，那他们对我的好也就不剩多少了。”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姜新知对此深有同感。
远远的，一对男女一前一后，神色恍惚的走了出来，施妤站起身，拍了拍裙子。
“好了，你爸妈出来了，你该回到他们身边了。”
姜新知仰着头，“你要走了吗？”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施妤没有对他的早熟感到大惊小怪，充分尊重并理解他，与他对话时，虽然随意，但有问必答，不见敷衍。
这是他在很多人身上都感受不到的。
“对，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少接下来几年，你父母不会再有回到这里的机会。”
“那我们是不是都不会再见面了？”
“你不是拿到我的联系方式了吗？”施妤道，“可以给我打电话啊。”
“可是我没有手机，等我能联系到你的时候，你肯定早就已经忘了我是谁。”
姜新知的父母对他毫不关心，除了保证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很少花心思在他身上。即使有钱，也不会给他买些什么。
“不会的，我记性很好。”
姜新知对此将信将疑，但也只能选择相信。
等到姜侪和巴阙琪走近时，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施妤的身影。
父母的脸色都算不上多好看，姜侪恍恍惚惚的，压根没有多看他一眼，巴阙琪倒是难得对自己唯一的底气多了些关注，她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新知，你怎么不进屋，就一个人在这里呀？”
姜新知眼睛一眨也不眨，谎话张口就来：“嗯，在等爸爸妈妈。”
才怪，他只是跟着施妤，恰好来到这里而已。
巴阙琪忍不住鼻头一酸，丈夫是不可靠的，即使生个儿子，也栓不住他。
说到底，她在姜家的所有倚仗，也就只有儿子。
硬生生把泪收回去，巴阙琪哽咽着：“好孩子，我们走吧。”
说完牵起姜新知的手，带着他离开了这座让他们出了大丑的老宅。
临到大门口时，姜新知回头望了一眼。
施妤双手环胸，倚着紫藤架，似乎没想到他会回头，于是眉毛一扬，笑着挥了挥手。
她的口型依稀吐出两个字。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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