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拢在嘴上小声道,“我只说给你们几个听,你们当故事听听就行,到时可别说是我说的,说了我也不认。”
“我们不会说的,你快说。”
王槐林又左右看看,这才装做低声其实声音一点也不低道:“其实小庄村不分水给咱们,怕那股水不够用只是其次。”
“最主要是,他们说我们村出了妖孽才没水,他们可不敢沾染上,怕到时连他们都没水喝!”
围过去听的几个村民都变了脸色,急得直叫:“什么妖孽?这不是胡说吗?咱村出了妖孽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王槐林不再说话,只苦笑着摇头。
而另一头,由王金寿老婆引导着,村民们已开始回忆:“是的,咱村那条河是十八年前开始断流的。”
“那年发生什么事了?好像没什么事啊?有什么人出生,不就是你们家王雪梅出生,乔家乔紫出生?这有什么奇怪的?”
“在哪生的?王雪梅是郭水仙在村长家炕头上生的,乔紫嘛......这我可就不清楚了,只听蒋桂兰后面说,是她在野外突然肚子痛生的,生完才抱回家里。”
“野外?我听说那里那天突然天降野火,她能在那里生孩子?”
“天降野火?不会是什么妖孽降生的障眼法吧?”
马上有人开始联想,“啊呀我的天,十八年前天降野火,乔紫就生在降野火的地方,从那时起咱村的河就开始断流,难道说她就是妖孽?”
很快有几个女人围着娘亲问:“桂兰,不是我们乱说,而是真的奇怪,你家乔紫从前又黑又胖,话都说不清,怎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越来越白,越来越瘦,还越来越聪明?别不是把村里所有精气吸了,才变成这样的吧?现在这样子,既不像大民也不像桂兰你呀?”
“太过分了,瞧瞧我们过得什么日子,天不亮就得去山里挑水,现在山里那潭水也快没了,你家乔紫倒越来越漂亮,我们得越来越穷,最后渴死!”
“蒋桂兰,你家要还有点良心,快带着那妖孽离开土龙寨!”
乔紫听得火冒三丈,但她更奇怪的是:娘亲战斗力多强啊,怎会被这样的无稽之谈困住,连句响亮话都不出,节节败退呢?
父亲也被男人们围攻,可他总算抓住重点,推开众人走到王金寿跟前道:“村长,国家不准搞迷信活动,这些人说这种有的没的,你不管管?”
现在知道他是村长了?王金寿嗤笑一声:“国家还知道民意不可违呢,有些事情不是迷信,而是有人披着迷信的外衣搞见不得人的事。”
“再说大家哪里说错了?你家乔紫不是十八年前出生的?咱村这条河不是十八年前开始断流的?十八年前野外林子里的确起了场大火,你不是还去灭火吗?”
村长都这样说,村民越发觉得他们的猜测是有道理的,不管国家破除迷信的力量有多大,越穷的地方越迷信,更别说土龙寨附近连个学校都没有。
村民群群激愤,纷纷要求王金寿将乔紫一家赶出村。
这样的年代,以她家目前情况,被赶出村等于被赶上绝路!
王金寿一脸无奈,清了几下喉咙对乔大民道:“我也没办法了,大民你自己听听,你家还能在村子里待下去吗?你看能不能这样?村公所给你五块安家费,你们赶快搬走吧。”
乔大民胸口起伏,恨不能一个大嘴巴子打在老杂种脸上,最后也只能紧皱眉头道:“我家六口人,五块安家费怎么安得了家?况且我家顶着这样的名声走,哪个村子敢接受我们?”
“我家不搬!我家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怎么可能有妖孽?村长你要以着这件事赶我家,我就去镇上告你搞迷信活动迫害村民!”
“就是!”小叔乔新民早气得蹦哒起来,一直在叫,什么“你他玛全家才都是妖孽!”什么“谁敢赶我大哥一家,老子让他全家一天不得安宁!”
起到的却是反作用,第一他就是个二流子,从来做事不靠谱;二来这是犯了众怒,你一人再强也能抵不过大众!
“诶哟你吓死我了。”王金寿故做惊恐拍胸口,“乔大民你只要有我搞迷信活动的证据就只管去告!”
都是他唆使引导着别人说,当然不会有证据,看乔大民气得说不出话,老男人故做思索道,“其实你家不想被赶走也不是没办法......”
明知没那么简单,可乔大民还是身子前倾看着他,脱口问:“什么办法?”
王金寿睨着对方,卖足关子才道:“很简单嘛,就是你给大家找到水!”
乔大民气得跺脚:“我能找到水?你当我是神仙?”
“你自己听听,”王金寿拿手点着嘲笑,“什么叫你当我是神仙?你的意思是,你是神仙就能找到水?那别人说妖孽让我们寨没水有什么错?”
屋里一阵轰堂大笑,王金寿越发得意,这段时间以来乔家让他受得气终于得以发泄,厉声喝道:
“乔大民,你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限你三天,只要能找到水,我把你当神仙供起来,找不到,三天后你全家卷铺盖走人!你不走,全村人赶你走!”
“我三天内能找到水!”
纷纷扰扰中,一个清脆声音传来,如春雷敲在每个因缺水而干渴的心上,村民们纷纷回头,也纷纷让路。
乔紫脚步轻快,从中走入祠堂。
“紫紫你怎么来了?”
“紫紫你胡说什么?”
乔大民夫妻想上前阻止,王金寿却已大叫:“大家都听到了,是乔紫她自己说的,她三天内能在村里找到水,三天时间到,她如果还找不到,她一家就得滚出土龙寨!”
他可以确定,乔紫傻病犯了。
乔紫推开父母,走到王金寿面前大声问:“如果我在三天之内找到水了呢?”
痴人说梦!王金寿嘲讽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就把你当神仙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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