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龙那个叛徒停船不走了?”
听到这个报告,林亚孙难免是大感意外,还条件反射一般的抬头看天,还道陈天保是发现风暴即将来临的迹象,准备随时进港避风,可是林亚孙却又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因为今天的海上风向虽然比较不稳定,云彩也相对来说较多,但是不管结合那一条海上航行的经验来看,都不象有什么风暴即将来临的迹象。
这时,林亚孙的本家亲戚兼心腹林明亮也开了口,同样非常奇怪的说道:“陈二龙那個叛徒搞什么鬼?无缘无故的怎么放下了定死石?今天这个天气,不可能有什么大风大雨啊?”
无法猜出答案,林亚孙只能是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原因,林明亮则又建议道:“帮主,反正距离不是太远,要不直接杀过去吧?否则的话,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咱们这几天的辛苦布置可就白忙活了。”
垂涎伍家的巨额资产,林亚孙听了这个建议当然十分动心,可是细一盘算后,林亚孙却又果断摇了摇头,否决道:“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主动出击肯定会被陈二龙那个叛徒抢先发现,他如果看情况不妙赶紧逃命,我们很难追得上他。不要忘了,广州那边给我们的消息,说淡水这支船队没拉多少货物,基本上等于是空船,跑起来肯定特别快。”
分析判断了淡水船队的机动速度后,林亚孙又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这里等,等淡水的船队从这里路过的时候,我们再突然杀出,不但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还有很大希望把陈二龙那个叛徒的船队拦腰切断,然后各个击破!”
见林亚孙表明态度,林明亮等海盗头目便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陪着林亚孙耐心等待,没有急不可耐的离开伏击地主动出击,仅仅只是命令装扮成普通渔船的斥候快船严密监视淡水船队的一举一动。
还好,期间再没有发现任何意外,大约近两个时辰后,斥候快船就又送来急报,说是淡水船队已经收起了定石继续北上,林亚孙听了大喜,赶紧命令道:“叫弟兄们做好准备,等陈二龙那伙叛徒来了,就马上出击,把他们一口吃掉!”
海盗众头目齐声答应,林明亮则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帮主,风向变了,一会恐怕对我们的突袭不利。”
还是听到这话,林亚孙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犯了老马失蹄的低级错误,只顾着开心高兴,却忘了留心最要命的风向问题——不知不觉间,刚才从北面刮来的海风,已经恢复成了夏季最为常见的东南风。
甲子镇位于航道北部,埋伏在这里的水澳帮要想以最快速度发起突袭,抢在对手做出反应前把淡水船队拦腰切断,当然希望海上刮北风,可是现在海上却刮着南风,当然会严重削弱水澳帮船队的突袭速度。
暗骂了一声倒霉,林亚孙也没多想,十分自信的说道:“没事,咱们的人多桨多,就算是逆风突袭,照样可以杀陈二龙那个叛徒一个措手不及!”
又迅速传令各船,让水澳帮的船队做好依靠人力划桨发起突袭的准备后,林亚孙这才定下心来继续等待,还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陈天保当初如何靠着天分,在无数形同牲畜的苦力奴隶中脱颖而出,逐渐获得自己的信任,又如何突然背叛自己,胆敢跳出水澳帮自立山头,心中的恨意也渐渐大生……
“帮主!来了!”
很巧,就在林亚孙幻想着把陈天保生擒后如何剥皮抽筋以儆效尤时,旁边的几个海盗几乎同时发出惊呼,林亚孙一听来了惊神,赶紧上前几步走到船头,举起也不知道是那一年抢来的望远镜查看海面情况,结果让林亚孙心花怒放的是,西南方向波涛起伏的海面上,确实已经出现了一支由十余条海船组成的船队,打的还正是广州情报中显示的义勇旗。
见此情景,林亚孙再不犹豫,放下望远镜一把拔出了腰刀,指着远处的船队大吼道:“打旗号,所有船都给我上!最快速度,把西南面的船队拦腰切断!杀——!”
“杀——!”
随着旗号的飞快打出,各种口音的喊杀声也先后在水澳帮各船上响起,与此同时,一条条大小不一规格不同的水澳帮武装海船纷纷冲出隐蔽处,不张风帆,全凭人力划桨前进,顶着海风全速冲向西南面的淡水船队,气势相当惊人。
淡水稽查队的了望手当然也不是只会吃干饭的饭桶,很快的,拿着望远镜在瞭望台上眼观六路的前好业帮了望手也发现了水澳帮的船队,还果断的立即敲响铜锣报警,为统领指挥淡水船队的陈天保赢得不少宝贵的应变时间。
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在听到报警声后,正在船舱里休息的陈天保没有任何的慌乱,仅仅只是立即冲上甲板,根据了望台上旗帜指引方向,举起望远镜查看来敌的具体情况,也马上就认出了出现在正北面的船队,正是当年杀害自己父母的水澳帮船队!
“干羚羊!林亚孙,果然是你这个谋搂雍!”
陈天保咬牙切齿的骂出这句话时,刘安云和张德茂等人也已经匆匆来到甲板上,刘安云还不无担心的问道:“陈将军,情况怎么样了?”
“没什么,只是果然遇上了水澳帮。”
陈天保冷哼着随手一指水澳帮船队出现的方向,刘安云赶紧一边举起望远镜查看情况,一边慌慌张张的问道:“那怎么办?草!这么多船,起码有三十多艘!”
“没事,不用怕,我早有准备。”
随口安慰了刘安云一句,陈天保这才大声喝道:“打旗号!所有船张满帆,全速前进!但是注意保持距离,千万不要掉队!”
淡水船队的旗舰依令打出旗号,由十条武装海船组成的淡水稽查队立即紧急张满船帆,借助风力全速前进,而在伍家的海船上,石文山带着十几名得力手下也是连喝带骂,逼着伍家商船的水手立即把风帆张满,加快速度跟上淡水船队。
再接着,在风向有利的情况下,处于弱势的淡水船队张满了风帆,把船速提高到了最快后,整支船队的速度都得到了极大提升,以远超平常的速度乘风破浪,笔直冲向东北面,虽然还是把侧翼暴露在水澳帮的船队面前,却出现了抢在被水澳帮拦腰切断前冲过危险海域的可能。
而且从风速和船速判断,这个可能还非常不小。
见此情景,林亚孙当然是急得连连大吼,红着眼睛咆哮道:“打旗号!冲!全速冲锋!一定要把陈二龙那个叛徒的船队拦腰切断!”
很可惜,尽管水澳帮的水手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划桨冲锋,无奈在风帆时代,单凭人力还是无法战胜大自然的风力,水澳帮船队不管如何的紧赶慢赶,依然还是迟了那么一步,在头船距离淡水船队还有一百多米的情况下,与淡水船队的尾部擦肩而过,不要说是把淡水船队拦腰切断了,就连淡水船队最后那一条船都没有拦住,白白辛苦了一场的水澳帮海盗也顿时发出了无数的叹息声音。
宝贵的战机稍纵即逝,眼睁睁的错过了先发制人的机会,林亚孙当然是气得七窍生烟,下意识的疯狂大吼道:“左转舵,面向东北,全力追击!绝对不能让陈二龙这个叛徒跑了!”
与惋惜声震天动地的水澳帮海盗不同,抢先一步冲过了危险区域,淡水船队上当然是欢声四起,刘安云也这才明白了陈天保之前为什么要颁布严令,宣布一遇逆风就立即停船兄弟,只在顺风时行船赶路——遇到突发状况时跑路确实方便。
事还没完,正在努力学习航海技术的刘安云拿起海图研究了一番后,还向陈天保提出建议道:“陈将军,前面不远就是广东水师南澳镇的驻地了,我们最好沿着海岸行驶,去南澳那里找水师帮忙。”
陈天保没理会刘安云的建议,仅仅只是命令道:“打旗号,传令所有船只,继续面向东北,全速前进!”
看看从洋人那里买来的指南针和海图,刘安云很诧异的问道:“陈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继续朝着东北方向全速前进,你想带着我们直接回台湾岛?”
陈天保笑笑,这才耐心的解释道:“我在水澳帮忍气吞声了十几年,非常清楚他们的作战习惯,他们做大买卖的时候,只要条件允许,他们通常都会布置两支伏兵,一支在前方突然杀出,另一支在后方准备拦截。”
“前队能把买卖做成当然最好,如果前队做不成这个买卖,也可以从容发起追击,咬着对手不放,然后埋伏在必经之路上的后队再突然杀出,就可以前后夹击,把对手彻底吃掉。”
解释了自己熟知的水澳帮套路后,陈天保又说道:“所以我才命令船队继续向着东北方向全速前进,故意不去找南澳的官兵求救,目的就是想躲开水澳帮可能布置的伏兵。”
信得过陈天保的经验,刘安云对这番话当然是深以为然,立即点头说道:“那就绕过南澳镇直接北上吧,南澳的官兵属于广东水师管辖,去找他们帮忙也不会给我们什么好脸色,不如绕过他们直接去金门,那里的军队不但归福建水师管辖,总兵罗英笈还勉强算是一个能干人事的将领,到了那里就不怕有什么危险了。”
陈天保在前方凭借经验判断出水澳帮可能还有伏兵,倒是果断绕道躲开了危险,然而跟在淡水船队的后面,林亚孙却是急得连吼大叫,不断咆哮道:“怎么还没掉头?陈二龙那个扑街吃错药了?怎么连航道怎么走都忘了?一直向着东北跑,难道这个扑街想直接逃回台湾?”
最后,还在反复确认了淡水船队没有任何调整航向的迹象后,一直在侍侯在旁边的林明亮才突然回过神来,忙向林亚孙说道:“帮主,该不会陈二龙那个叛徒猜到我们在靖海有伏兵吧?那小子在我们水澳帮呆了十几年,对我们水澳帮的上上下下都十分了解,抢先布置埋伏又是我们的拿手好戏,他该不会是靠着经验猜到了我们的目的吧?”
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后,林亚孙这才想起陈天保确实很熟悉水澳帮的战术习惯,心中更恨之下,林亚孙果断大吼道:“派人去联系曹康,叫他别埋伏了,马上带着偏师来帮忙!打旗号,全速追击,那怕是追到了台湾岛上了岸,也要把陈二龙这个叛徒给我干掉!”
海上追逐战也因此继续展开,逐渐西垂的夕阳下,由十一条海船组成的淡水船队在前方乘风破浪,全速北逃,由三十多条海船组成的水澳帮则在后面穷追猛赶,红着眼睛一定要追上淡水船队,场面异常激烈。
场面不仅激烈,还逐渐的慢慢紧张了起来,原因无他,水澳帮的海船大部分都是桨帆船,可以借助人力加快船速,而淡水船队里虽然也有桨帆船,但是为了保持队形,桨帆船却始终不敢全力加速,被迫自行放慢速度与友军并肩航行,不敢甩开队友独自上前。
如此一来,虽说水澳帮的普通帆船很快就出现了掉队情况,队形不再完整,然而数量居多的桨帆船不仅牢牢咬住了淡水船队的尾巴,还逐渐拉近了与淡水船队之间的距离,继而看到了追上淡水船队的希望。
发现了这个危险后,不但伍家父子和他家的海船水手个个面无人色,刘安云也多少有点心里打鼓,忍不住向陈天保问道:“陈将军,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们有可能被追上啊?”
陈天保不答,只是默默的看向了自己之前让水手布置在船尾的榴弹炮,心中暗暗嘀咕道,“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希望你们在实战里的表现,能够和试射时一样威力巨大。”
恶有恶报,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不够稳定的海风突然迅速转小,甚至还出现了变换风向的迹象,淡水船队的整体行进速度因此受到巨大影响,水澳帮的船队上也顿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颇是无奈的轻轻叹息了一声,陈天保彻底抛弃了幻想,开口大喝道:“打旗号,张半帆,注意随时改变航向!所有船尾炮准备!看到旗号,立即开炮!”
半沉在了海面下的夕阳光芒中,一枚枚刘安云亲手打造的凝固废油弹被塞进了炮身较短的榴弹炮,总共二十三门能够发射凝固废油弹的榴弹炮也早早就全部被布置在了淡水船队的船尾,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后方来敌,时刻准备着开炮发射,向敌人倾泻火力。
这一天的风向也逼得刘安云的凝固废油弹不得不登场献丑,淡水船队才刚做好准备,风向就已经彻底大变,突然变换成了对淡水船队不利的北风,逼得淡水船队只能是赶紧全部收帆,也吓得伍国莹父子在船上抱头痛哭,甚至开始后悔没有向广州海关交钱赎命。
“上!杀!杀!一个都不要留,全都给我扔进海里喂鲨鱼!”
伴随着林亚孙近乎疯狂的兴奋叫喊,水澳帮的船队速度益发加快,不过片刻时间,就已经冲进了淡水船队的船尾炮射程范围之内……
耐心等到大部分的敌船进入射程范围,陈天保这才冷静的命令道:“打旗号,全部开炮!”
旗号打出,巨大的炮击声音也随之先后炸响,一枚枚黑黝黝的炮弹接二连三的脱膛而出,沿着抛物线轰向后方的水澳帮船队……
听到炮声,率领海盗追击的林亚孙不仅没有半点慌张,相反还狂笑出了声音,“船尾炮?船尾炮?居然拿船尾炮对付我们?”
风帆时代的船尾炮和船首炮也确实值得鄙夷,受限于狭窄的空间,风帆时代不管是什么战船,能够在船头和船尾安装的火炮都少得可怜,在实战中能够起到的攻击作用小得可怜,甚至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不过林亚孙还是一个细心的人,又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异常现象,那就是……
淡水船队用船尾炮轰来的炮弹,竟然在空中飞行间迅速变成了赤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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