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浑身软绵绵的，仿佛没有骨头一样。
胳膊被他抓在手里，对方竟然自己卸掉一节骨头想要逃跑。
他松手的瞬间，却见那块骨头再度被接上。
要不是他手快，将人再度抓回来，对方还真就跑了。
又试了几次，漠叔面上不显，心里郑重起来。
干脆手掌按在对方的脑袋上，很沉的力道，小桌子再敢反抗，他的头骨说不得会被捏碎。
于是他停了下来。
反正他也不想跑了。
瞪大的双眼犹如鬼魅，在这夜色中锁定顾夷安。
“我跟你走，你别伤害他们。”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异于常人。
他这身体，以前被一些玩杂耍的看重，一边将他当做怪物，一边就将他打造成赚钱的工具。
在那些客人的命令下，他不断错位自己的骨头，再恢复。
一次又一次，疼得他很想放声大哭。
可每在客人面前哭一次，他就会得到更惨重的毒打。
于是他后来学乖。
他扮演着一个听话的孩子，终于找到机会，硬生生扭断自己的胳膊，将那将自己束缚了几年的链子里逃脱。
那一次，是真的骨头断了。
因为伤势，他昏死在雪地中。
是这些乞丐救了自己，将自己带到破庙中照顾。
也是老乞丐，在大雪地里挖了一些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药材让自己服用。
他觉得那药是有用的。
因为他活了下来。
后来他就跟着这些乞丐一路乞讨，最终来到了这清台镇。
这里很好。
所有人都觉得可以留在这里。
可这一场地动，他们死了很多人，剩下的，伤的伤，残的残。
他不是没想过找人求救。
可他记得，自己当初作为宠物时，找那些客人帮忙后，那些客人表面答应着。
他欢欣雀跃的等待有人帮自己离开，可他等到的，只是那个自称自己主人的畜生的一顿毒打。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想跑？”
“呵呵，谁能看得上你这个怪物啊。”
“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个供人取乐的东西，跟个婊子一样。”
他知道什么是婊子，也知道在那些人眼里，答应帮自己逃跑，也是玩弄婊子从而取乐的方式。
再后来，有人主动找自己，想帮自己离开。
情真意切的，一心为自己好。
他没答应，因为那人的眼里都是虚假。
他拆穿了对方，然后他就看到那个说的冠冕堂皇的男人，恼羞成怒了，怒骂自己是个畜生，是个妖怪。
还说自己落了他的面子。
是的，帮自己逃跑，是他和朋友的赌注而已。
他输了，就报复在自己的身上。
从那时起，他就不在相信那些说什么一心为自己好的人。
可这些人不一样。
他们和自己一样，什么都没有，却愿意护着自己。
他重伤那段时间，他们都讨不到什么饭吃，却总会留给自己一口饭。
小桌子放弃了挣扎，眼神逐渐归于死寂。
他还拿着手里的那把刀，却准备刺向自己。
他还活着，可为他们而死，其实也没什么。
“呵！”
面对对方这认命的态度，顾夷安嘲弄一笑。
在对方看过来时，顾夷安勾起唇角：“你莫不是以为你死了他们就能活。”
“你敢死，我就敢杀了他们，如何？”
顾少爷吓唬人的时候，可是很认真的。
“你！”
被这话一说，小桌子感觉自己手里的藏着的刀片，就是个烫手山芋，赶紧给扔了。
“走吧。”
见此，顾夷安心请终于愉悦起来。
他说今晚是来找场子的，这不就找回来了吗？
走在前方的顾少爷扫了那些乞丐一样，在那些人的惶恐中，语气坦然。
“官方那边设了难民堂，你们是民，自然可以去。”
乞丐又如何，他们又没说不让乞丐过去。
漠叔拎着小桌子，小桌子挣扎不了。
见到小桌子被人带走，一群乞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抬脚。
反正已经这样，再差还能差到什么地方去呢。
还能行动的乞丐带着伤患，跟在顾少爷的身后。
深更半夜，顾少爷翻墙离开，然后带回一群人，让本就忙的一团糟的周成又增压力。
面对周成幽怨的目光，顾少爷不见心虚。
“周大人，都是你的民啊，不用谢。”
顾少爷的目的就是小桌子一个，剩下的乞丐在那些衙役的虎视眈眈下，也不敢追过去。
“你们……”周成开口。
忙了两天没合眼的周成，声音沙哑难听，一双眼泛红，满是血丝，看着有点渗人。
这样的周成，少了几分俊秀，多了些许的沧桑。
用韩淑的话来说，就是自家相公老了。
“你们是哪里的人？”
他说完了话，嗓子火辣辣的疼着。
这些乞丐身上没有一件好衣服，可仔细看，那些衣服和清台镇这边有点区别。
大堰国的人，穿衣喜欢宽袖大袖，尤其是读书人，甩起来时，两袖清风过，衣袂飘飘的模样，引人赞叹。
而这些乞丐，是方便的窄袖，和寻常见到的窄袖，又不大一样。
“我，我们是从北和城来的。”
北和城？
周成明了了。
北和城属于北关府，而北关府那边因为是边境，和邻国很近。
一些文化受到邻国的熏陶，就比如穿衣，北关府越往北的地方，越喜欢窄袖，觉得干练，做事方便。
只不过如今北和城那边的情况，怕是比清台镇这边还要糟糕。
一处龙潭，一处虎穴。
这些人，走到这里，还是没逃过这一场地动。
“让人带他们安置下来，然后让大夫那边给他们看看。”
顾夷安有一点没说话，在周成心里，乞丐也是民。
北关府依旧属于大堰，他们就是大堰国的民，周成不会见死不救。
“多，多谢！”
老乞丐讪笑着，给了自己人一个眼神，伏低做小的进来了。
后面的那些乞丐很听话。
没有闹腾，也没再提小桌子。
对此，周成眼神在灯笼的光亮下，幽暗了几分。
这些人……
难民堂聚集了很多人。
找到都是问不到主人的屋子，一群乞丐的到来，掀起的浪花不大。
后院中，厨房和医房这两处就没停歇的。
受伤的人太多了，伤情有的反反复复，刚闭眼的老爷子被人再度喊起来。
老爷子揉着眉心，虽然疲倦，到底没拒绝。
李岁岁还在写着方子，好几张，然后一起递给王一水。
王一水一愣，见到几个衙役过来，二话不说将他抬走了。
等到了前堂，见到那些乞丐，看看伤情，再看看怀里的方子。
好家伙，神医啊，不用看一眼就能对症下药。
受伤还被当牛马使的王一水也只能苦中作乐了。
“我来帮你吧。”
说话的是玉娘。
玉娘同样忙碌了一天，睡不着干脆爬起来。
退去了戏楼中那些精致的服饰，穿着麻衣的玉娘依旧天姿国色。
她涂花了自己的脸，眼神亮晶晶的。
“好！”
王一水没拒绝，他缺人手啊。
而打发走的李岁岁，就见到进来的一大一小。
“是她让我去抓你的，要怪就怪她。”
顾夷安将李岁岁给卖了，更是放开钳制小桌子的手。
像猫精的小桌子，看了眼李岁岁，就规矩的坐在椅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对付顾夷安这种大少爷，小桌子都不怕。
可面对这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娇丫头，小桌子不敢动。
瞥了眼被当苦力然后炸毛的大桃花，估摸对方是想通了吧，李岁岁对其甜甜一笑。
“谢谢夷安哥哥。”
小姑娘的笑容太好看，顾少爷冷脸摆不下去了，冷哼一声扭头。
只是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哼！
这次他不可能轻易被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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