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从妇人脸颊上滚落，她侧身擦拭，回头继续在锅台忙碌。
馄饨摊子上坐着两位客人，看着金尊玉贵的。
李岁岁静坐在椅子上，等待着饭食。
“今天不回去了？”
顾夷安问着，喝了口茶，嘴里的茶香略苦，不过在这种街头小摊上，也计较不来。
“嗯。”
胳膊撑着下巴，露出一块小臂，燥热的空气中，肌肤都在滚烫，让人烦躁。
“客人，轻慢用，刚出锅的，还有点热乎，可以稍微等等。”
妇人爽朗的笑着，嫣红的脸颊，是热的。
“好。”
碗里飘着十来个馄饨，淡淡的肉香很是好闻，喝了一口，汤水的味道也很足，鲜香滑嫩。
这家馄饨摊子，已经有些年头，不少熟客。
两人还没坐多久，就见到有人陆陆续续过来喊着。
“云婶子，来一碗啊，不加葱。”
“我要两碗，啥都要！”
李岁岁隔壁桌子上坐下两个大汉，三十多岁的年纪，脸颊上都是汗水。
其中一个正用汗巾擦拭着，时不时用手扇扇风。
“大哥，这都多久没下雨了，热死人了。”
倒了桌子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只可惜在外头放久的茶水，也都带着热意在。
“这都快一个月了吧。”
“阿弟，说起来你最近小心点，我听说镇子上来了一些人，看起来不像是良民。”
大哥声音听着温和，很是关心自己的阿弟。
“不是良民那能是什么？”
“说起来，我也觉得最近镇子上来了一些生面孔。”
“我还听说……”
阿弟还想说什么，妇人端来了馄饨，两人道谢等妇人离开后，又压低声音说起来。
“我听说，那些是逃荒的难民呢。”
这话说着，大哥沉默没有反驳，他吃着碗里的馄饨，肚子里有货后，声音舒缓不少。
“临安府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消息瞒的紧，但还是泄露了一点。”
“说是旱灾。”
大哥说话时，见到边上的小姑娘投过来好奇的眼神，他还友善的笑了笑。
“真的假的。”阿弟有点不相信。
“你看看这天，你说是真的假的，那边干的比我们这边更久。”
若说洪水冲垮一切，那么旱灾就是渴死一切。
田地里的庄稼，在整日的暴晒下，你会眼睁睁看着它从青绿变成焦黄最终干枯。
“听说那边人都没水喝了，何况地里的庄稼啊。”
“哎，要我说啊自己活着就行，管地里的东西。”
阿弟这话一出，就被大哥敲了一下脑袋。
“你瞎说什么，没地里的东西你吃什么，有钱人不也得吃饭啊。”
“这干旱影响了今年的收成，明年也得难过。”
说话间，阿弟要的第二碗馄饨刚出锅。
在妇人准备端过来时，不远处闹出了点动静。
有个人在狂奔，身后还有人在喊叫着什么。
“抓小偷，抓小偷啊。”
临近了，终于听到。
只见到最前方的是一个青年，那人怀里抱着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反倒是几个热乎乎的包子。
脏兮兮的脸上神色紧张，正在往李岁岁他们这边跑着。
顾夷安瞥了李岁岁一眼，见对方没插手的意思，便稳坐椅子上看好戏。
“来人啊，帮忙抓住他啊。”
追赶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脸气的胀红，身上还带着面粉。
街上倒是有人伸手，可那小偷速度很快，身形灵活的躲开抓捕。
不过一扭一扭的，撞在了那兄弟两人的桌子上。
馄饨翻了。
“嘶！”
李岁岁听到那人吃痛的声音。
怀里的包子也掉下来一个，落在桌子上。
那人伸手抓取，在两兄弟出手的瞬间，跑远了。
“有点功夫在身上。”
顾夷安凑到李岁岁身边说着。
此刻那老板跑不动了，站在边上气喘吁吁。
“张阿叔，这是第几次了啊？”
妇人对着事情似乎见怪不怪，将馄饨端过来，顺便扶住了张阿叔的胳膊。
“哎，别提了。”
“那贼子不知道怎么就看上我家的包子，这满大家的吃的他都不要的。”
“这会都已经第五次了，等下次再来，我一定抓住他，气死我了。”
看张阿叔的面色，就知道心情不好。
“阿叔，那贼人怎么专门盯着你家包子偷啊，而且五次都没人抓住吗？”
看热闹的阿弟好奇问着。
“谁知道啊，我这千防万防的，他今天竟然扮成客人来买包子。”
“在我收拾的时候，掀开我那蒸笼抢了几个包子就跑。”
越说越气的张阿叔刚催坐下来将自己这几日的经历给说了出来。
约莫从几天前起，自己的摊子每天都要被那贼子关顾一次。
其余的都不要。
有时候客人放在桌子上的银钱他忘记收，那人也都不要，就专门偷包子。
说出这话，张阿叔都觉得好笑，阿叔也着实气笑了。
“有人认识他吗？”
大哥也问了一句。
“眼生的很，我问过周围的人了，在那之前，都没人见过他。”
张阿叔喝着夫人倒的茶水，好不容易将气给吞下去。
“哎，我回去了，你们吃，你们吃。”
目送张阿叔的背影，阿弟有了猜测。
“会不会就是那些人。”
清台镇刚从一场地动中恢复些，为了让百姓自在点，如今清台镇城门可是随意进出的。
这几日就有一些人混进来。
起初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可比起真正的乞丐，那些人身上又没那些恶习。
后来就有了流言，说那些人是逃灾来的。
不过这话刚冒头就被压下去了。
这清台镇哪里还能来一次灾啊。
“谁知道呢，不过有周大人在，怕什么。”
这位刚上任一年的周大人，可是大家伙眼里的青天大老爷，信服的很。
“也对。”
两人转了话题，早已经吃好的李岁岁擦着嘴巴，对顾夷安眨眨眼。
“夷安哥哥，我们回去吧。”
说回去，其实就是去醉香楼。
醉香楼中早就收拾一个房间给李岁岁住。
奈何李爷爷盯得紧，多次嘱咐冯欢，让李岁岁不能在顾少爷这边过夜。
只不过这几日冯欢太忙，没管上，人就被顾夷安给拐过来。
想到这里，顾少爷心中就有气。
防他和防贼一样。
就算他想要下手，也得等小丫头再大一点啊。
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顾夷安挑眉：“你怎么又矮了？”
想着事情的李岁岁听到这话顿了顿，她抬头，发现自己这姿势看人的确很累。
于是她干脆不看人了，抬着步伐慢悠悠往前走，也不接话。
小姑娘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平平静静的，却让人心尖发颤。
一时嘴快的顾少爷正在想着怎么哄人，虽然他说得是大实话。
一路慢走着，两人刚到醉香楼门口，就听到了城门口的动静。
“天啊，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来人啊，有谁认识她们吗？”
呼喊声来自外头，声音大大小小，还有喊叫和哭泣的声音。
李岁岁脚步都没停，往那边走去。
出了城门，就见到一群人围着，顾夷安很自觉的去前面开路。
待挤进去，就见到地上躺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看起来是夫妻，此刻男人奄奄一息躺在女人的怀里，瞪大双眼，嘴角都是血的。
而无助的女人抱着男人痛哭流涕，嘴里还在呜咽着什么。
“吵什么吵，都让开！”
这动静还是吸引了官兵的注意，驱赶人群，见到李岁岁时，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怎么回事？”
“谁伤的你们。”
“你，去，找个大夫来。”
官兵一边问女人，一边随手指了一个人。
这男人伤势看起来严重，不好搬动，那人不敢耽误，拔腿就往城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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