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烦了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加上天气微凉、身上的衣服单薄，这一舀凉水冷的人打颤。
他愤怒的吼了一声，“凉死了！”
“我浇你个清醒。”镜头缓慢地对准龙文章的那张脸，给了一个很大的特写。
这种一大条的戏，大多数都是中远景拍摄，这是为数不多的特写镜头。
“我们过江对岸是做事情的，除了身上这几条好枪，不是你说的那些烂事，烂事！”
他将最后的两个字着重的说了出来，想要表明他自己的态度。
“我只想做事，我只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龙文章的两个眼睛炯炯有神，仿佛闪着炽热的光芒。
龙文章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他不知道此刻的孟烦了的心中想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究竟有没有被他听进心里。
他的眼神抖动了一下，在下一刻龙文章又变得神经质了起来，仅仅是一个转身之间，他的表情就从严肃转变成了哈哈大笑。
他指着孟烦了，面对他的咄咄逼人，龙文章对他说：“转攻为守了你，哈哈哈……”
苦笑了几声之后，龙文章再次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我只想告诉您，您让我做的这些事儿，您自己都做不来。”
龙文章并没有为难孟烦了，接着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行行行，我不为难你了，我放你一马。随便说件事，一二三。”
孟烦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随口的说了一声。
“随便说些什么啊。”
他还觉得，这只是最普通的嬉闹，谁知此时的龙文章已经举起了枪来，似乎要在下一刻打穿他的脑袋。
孟烦了也是有些急了，他一把抓过枪口将它压下去，希望自己的团长冷静一下。
可是他刚把枪口放下，龙文章又把那黑压压的手枪抬了起来。
龙文章还想要让他说，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此时此刻的孟烦了神情异常激动，接着他嚎叫了一声，准备说出他真正的伤口。
“三，家父。”
龙文章将枪收了回去，仿佛就等着孟烦了说这句话。
孟烦了身上一切臭毛病都来自于他的家庭，以及他的父亲。
当谈及父亲的时候，孟烦了竟扭捏了起来，开始用手玩弄着自己破旧不堪的衣服。
孟烦了开始诉说着自己父亲的从前。
“家父之前是学习机械设计的。”
“他以前是清末留洋学童，他拆的东西倒是一大堆，但这辈子一样东西都没设计出来。”
龙文章饶有兴致，当孟烦了话到此处的时候，他表示自己并不想听，他在背后说他父亲的坏话。
“我要听一件事，一件事！”
龙文章给自己的手枪上了发子弹，接着又在自己的旁边随便的摸索，找到一大堆子弹并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里面。
孟烦了继续讲着他父亲的故事，“话说20年前，家父突然振作起来了，那年小太爷5岁，有一天家父说要设计一个永动机，是给我的。”
“什么机？”
龙文章似乎没有听过这个名词，此处的永动机似乎是在代指他。仿佛要借着孟烦了之口告诉他，这世界不可能出现永动机的。
“永动机就是这机器吧，它一直都能转，不牺牲质量但产生能量。”
龙文章将弹夹推向弹膛，就在那一刻，他幻想到了牛顿摆第一个铁球往下敲打。
他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牛顿摆的那几个小球之间的力会逐渐消下去，小球的摆动也终将会停止下去。
他将自己的头侧过去，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孟烦了继续说永动机的事情，“他老是想让那些抱着质量守恒的洋鬼子，买块儿豆腐自个儿撞死。”
龙文章将枪举了起来，他想问孟烦了，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东西？
可是，孟烦了并没有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
这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一直动下去的，包括龙文章这个妖孽。
他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
“那天他就用那么一节铁丝儿，底下掉了一堆撞球产生动能，驱动一个八音盒，就出音乐了。”
孟烦了在描述一个极度魔幻的事情，字里行间尽是在描述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在那个年代，愚昧的炎夏军人就像是人肉。
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只知道他们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贡献自己的身体与性命。
紧接着，龙文章发现，孟烦了的眼睛变得痴了起来，他仔细的回想着自己的儿时，手上还比划着动作。
“父亲说，那音乐能一直响下去。一直响下去，能响到世界末日，那音乐特别好听，家父说那音乐也是给我的。”
孟烦了回想起了小时候，想到了他父亲给他做八音盒的那件事情。
在他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已经闪烁的泪花。
即使是在这里，他似乎看到自己的面前，就有着那样的一个小型的牛顿摆，上面的小球来回敲打着，而敲打产生的能量，正好可以使一旁的八音盒演奏起来。
那声音如同西仙乐，孟烦了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儿时听到的究竟是哪一种声音。
他仅仅记得父亲的描述，仅仅知道那声音很美就是了。
可是这世间哪里有永动机？任何事物都有停息下来的那一天。
孟烦了似乎在诉说着龙文章的悲惨命运，只不过在此时此刻，每一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装糊涂总比焦虑的要死好上一些，心里若不去想事情，就不会把自己搞得太累。
孟烦了又继续讲述，父亲和永动机的故事。
“那声音响了一个多小时，可能没跟你说过，家父其实挺厉害的，只是跟我们一样，生不逢时。”
不知道为什么，龙文章很喜欢这个故事，他双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枪械，喃喃了一句。
“家父挺厉害的儿子，那我该生在几时啊。”
孟烦了苦笑了一声，他再一次没有回答龙文章的问题。
“那音乐特好听。”孟烦了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似乎在享受着，那一段音乐给他带来的快乐。
他睁开了双眼，眼睛却在下一瞬暗淡了下去。
他眉头紧锁，两个眼睛无神的望向他处，整个人变得呆滞了起来。
“可是突然就——”
“突然……”孟烦了埋下了自己的，想起了小时候看牛顿摆上的小球摆动，就在那突然之间，小球停止了摆动。
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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