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吗?”成文问道。
“如今朝廷那帮疯狗跟不要命一般,疯狂地缉补我教教徒,我教损失惨重,只能暗中蛰伏,逐月长老如今也很为难……不过您放心,逐月长老特意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跟您说,她已经让人尽力寻找了……”
“我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你们天理教用了我的钱,也答应过给我寻人。”成文难得冷了语气。
“请夫人稍安勿躁,逐月长老已经多方打听了,很有诚意了。想当初……琅琊王家出事,家主之位空悬……王猷文公子本被族人逼迫重任家主之位……危急时刻是三房老爷站了出来……”
“王家西府大火,王猷文公子葬身火海,奇怪的是,在同一天,王家三老爷的嫡幼子也失踪了……”
成文脸色缓和了许多。
其实,她虽然不惜代价要天理教帮忙找。
最怕的是收到王猷文的死讯。
她知道凭借王猷文的聪明,金蝉脱壳不是难事……
如今他下落不明,朝廷的人找不到他,天理教的人也找不到他。
成文心中无奈叹息,就连她,也找不到他……
当初他放她走,她知道他有苦衷,所以她并没坚持而是选择成全他。
后来发生的一切也的确如他所料。
大厦将倾,非一人之力能力挽狂澜。
他给她安排了退路。
可他自己呢?他的退路又是什么?
他身体也不知道如何了……
成文沉下了脸,“同为女人,我相信逐月。也烦请转告她,别让我等太久……”
说着,她推了推盒子:“我听闻逐月身体不适,这个是千年人参,一并带给她,好好保重身体。”
来人应是,拿着东西离开了。
成文坐在凳子上,发着呆。
庄毅本做好了面条,见她沉默,便将碗放在了一旁,静静退了出去。
等夜幕降临,庄毅端来晚饭的时候,这才发现成文公主,依旧坐在那里发呆,甚至姿势都没变。
而他中午为她做好的面条,此时早已凉成了一坨。
庄毅向来话不多,见状也只是将凉了的面推到一旁。
将热乎的饭菜重新摆上。
他炒的花菜,怕她吃不下饭,还特意放了辣子,看上去很是下饭。
成文不吃荤腥,最近又不正经吃饭,本就清瘦的身影,瘦了一圈。
下巴都尖了。
庄毅难得强硬地拉着她的手,将筷子塞到了她手上。
“吃饭!”他出声道。
成文这才回神,歉意地看了庄毅一眼,苦涩一笑。
他们如今是在山脚下的镇子上,人口很多,小镇虽小,很是繁华。
周围有青山环绕,两面环山,又有甘冽的泉水流过,绿水青山,环境清幽。
山中物产丰富。
庄毅只靠打猎,也够两人生活。
成文虽为公主,对物质却并没有太多的追求。
原本曾经最奢望的,便是庄毅能活过来……原本最盼望的,也是能和他归隐山林。
如今,分明她只要放下过去,就可以实现了。
可不知为何,她脑海里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人……
以前,她心里始终放不下庄毅,对王猷文置若罔闻,如今王家出了事,她才发现,不知何时,王猷文也在她心里,仿佛也如一根青竹,一点一滴,如润物细无声的静悄悄地扎根,不知不觉,便占有了一席之地。
此时此刻,她心中脑里全是担忧,担忧他的下场,担忧他的身体……
她知道这样不对,对庄毅不公平。
“庄毅。”成文抬头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对不起。”她嘴巴动了动,涩然道。
庄毅冷硬的脸上,蓦然变得温柔了起来。
“傻瓜!”他曲起手指,弹了她额头一下。
“人非草木,便是我这个大老粗,用惯了一把兵刃,也有了感情,不舍得。”
又何况是王家青竹君子。
无论是长相,胸襟,气度,皎如明月的存在。
这么多年,他对她默默付出,倾尽全力的关怀,却又在危机到来之前千方百计地护着她周全。
同为男人,他怎能不知道王猷文的心思?
正因为他懂得,所以更知道他放手的意图,分明是想要成全他们。
于是,庄毅郑重道:“无论如何,都要先找到他。”
若是不知他的生死,岂不是让成文一辈子心生愧疚?
“他会没事的……”
庄毅抬手,缓缓地拍了拍成文的肩膀安慰道。
“你也不想他出事的,对不对?总会有相见的那一天,可在此之前,你不能倒下……”
成文哽咽着点了点头,端起碗,木然地吃了饭。
庄毅将残羹冷炙端下,走出房间的时候,终归是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
成文公主眉头微蹙,脸上没有笑意,一脸的担忧。
庄毅握着配剑的手,紧了紧,心中则在思量,王猷文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他将剩饭拿到外面,正倒入院子里木桶里,偏巧听到门外吱呀吱呀木质车轮的声音,他开门一看,正巧是馊水车经过,他提起木桶倒入了馊水车里。
余光看到旁边门的大门大开,里里外外有人进出,拆着门板。
他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没等反应过来,馊水车的老伯剧烈地咳嗽,摔倒在地。
庄毅赶忙将人拉起来,又帮忙把馊水车拉出了胡同,帮老伯送到了指定的地点,又将老伯送到回了家……等忙活了一圈下来,早已经将临门的邻居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一墙之外,一个黑衣人安静地坐在石凳前,他坐在轮椅上,从上到下都罩着黑色袍子。
就连身后站着的属下都全身黑衣蒙面。
阿桑见自家公子伤感地看着院中的墙,仿佛能盯出个窟窿来。
心里实在是忍不住,公子大难不死,分明可以找夫人的啊。
如今既然找到了夫人,只是一墙之隔,为何又不相认。
真是急死个人!
他正要开口,却看自家主子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赶紧上前,帮忙拍着后背。
等公子平息下来时,他见到帕子上深红色的血迹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语无伦次道:“公、公子——”怎么又吐血了?
上次不是找神医医治了么,不是说可以有十年之久么?
王猷文缓缓将帕子攥紧,惨白如雪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哀戚。
若是他仍旧是琅琊王氏的家主……若非他身体再难完好,命不久矣。
他又岂会将她拱手相让?
王猷文默然无语,只静静地看着院墙。
城镇再是繁华,也不过是闭塞之地,院落又是赁来的,便是与琅琊王家的下人院落都不如。
墙面斑驳,杂草丛生,唯有一簇深红色的野蔷薇,恣意绽放着。
“公子,您分明心中有夫人……如今你安然脱险,何不——”
王猷文刚要开口,一阵风吹过,呛得他再次剧烈咳嗽不止。
他浑身颤抖,摆了摆手。
“罢了,知她好便好。”骤然相认再骤然离世……莫不如就让她以为他离世了。
身后的阿桑弯腰捡起了一块石头,本想趁着公子不注意,扔到隔壁院子里。
却听到自家主子吩咐道:“阿桑。”
阿桑硬着头皮:“属下在。”
“出入小心点,庄毅有功夫在身,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别让他发现了。”
说完,他转头看了阿桑一眼,提声道:“我的事,我自有决断。不许多事!”
阿桑讪讪应了,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他的公子,玉树临风,才智过人。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公子……
却只能在入夜十分,才在院子里走动一二。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夜色。
此时月光高悬,圆月皎洁,正如他的公子,安静如水,默默守护。
他分明比月色美丽,却只能孤守沉寂。
他替他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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