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子是沙漠巨匪的儿子,鲁浪人皆以为驼子之高大,之威猛,让人胆怯。现在看见他,给了刘西北天大的一个错觉。就驼子的那个小手,怕连刀把都握不满。如果解开绳索,刘西北一脚就能把这家伙踢到太平洋彼岸。可他却是这一带的沙漠匪王。
“嘿嘿嘿,站起来没人高,蹲下去没毬高,还什么大名驼子。”魏述终于忍不住了,他笑了起来。
“你别笑,我知道你是谁。别在这儿给我摆那公子哥儿的脾气,惹急了,天王老子我都不认。”驼子最讨厌被人耻笑,他恼了,几乎要从椅子上蹦下来,他说。
看魏述止住了笑,驼子振作了一下,清清嗓子,他说:
“刘西北,都是明事,不用审。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是交出西域铜币,你们滚蛋。另一条路,我就不用说了,你自己知道的。”
刘西北到现在才冷静下来。不用想,这是陈平正设的套,要强夺西域铜币。陈平正用了驼子,就是起了杀心。现在他们都被绑住,硬来不行,软来,看驼子的态度,怕是也不行。他得试试,看驼子到底知道多少。他说:
“驼子,我们无冤无仇的,你来的这一手,是硬抢了。”
驼子笑了,笑声尖利,非常刺耳,他说:
“我是驼子。你客气了,什么要啊,抢啊的,听了让人觉得多难为情。这样吧,你刘西北就算是借给我的。”
“驼子,西域铜币也不是我的,我是借别人的。已经还给人家了。”刘西北盯住驼子,他说。
驼子生气了,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迈着大步,走到刘西北的面前,踮起脚,伸手才能摸到刘西北胸前的扣子,冷冷地一笑,驼子说:
“刘西北。杀人是世界上最蠢的事,驼子不杀人。”
驼子说完,松开了拽着刘西北的小手。在刘西北的面前,转着圈地又跑又跳,嘴里咕咕哝哝地,不知是唱还是说:
“我会送你们到那遥远的地方,风儿会带走你们的灵魂,黄沙会掩盖了你那矫健的身体。风暴会让这所有的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
驼子又跳着跑着,到叶赫娜的面前,他继续唱着说:
“这个世界,从没有人看见过你那美丽的身材。没有了,没有了。拒绝驼子,你们将像鲁浪的风儿一样,飘走了。”
忽然,驼子收住了声,一路小跑,来到了魏述的面前,他严肃而尖利地说:
“魏述,我知道你是谁。还是那句话,不要摆谱。你就要离开这美好的世界了,要怨,你就怨刘西北吧。”
驼子的一番恫吓,一番挑唆,并没有吓到刘西北。刘西北觉得,在没有见到西域铜币之前,驼子不会动手。
其实,这一次刘西北错了。陈平正拿定主意,见不到西域铜币,就让他们和西域铜币一起消失。驼子看他们没有招降的意思,他也没有什么耐心了。他呼出了手下,他说:
“带他们走。每人的脖子上挂上一个水壶,要空的,把他们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驼子怒了,要把他们送到柴达木那渺无人烟的腹地,任其自生自灭。
驼子让人给自己牵来了马。让人把他抱上马背。他懒得再和刘西北们多费口舌,他要回敦煌领工钱去了。他对手下说:
“他们走了以后,把院子收拾干净,不留痕迹。”
刘西北觉得不对劲。得不到西域铜币,如果陈平正以为西域铜币就是他刘西北的,杀人灭口,也不失为一条绝招。万一陈平正就是这么想的,岂不坏事。他对着正要出门的驼子,喊了一声说:
“石勇。”
驼子在马背上顿了一下。石勇这个名字,鲜有人知。就连他自己爸爸都快要忘记了。刘西北怎么突然呼出这个名字。他立即让人把他从马上抱了下来,返回到刘西北的面前,驼子仰着头,狐疑地瞅了一会儿,他说:
“你喊谁?”
“我喊你。石勇。”刘西北定定地看着驼子,他说。
驼子震动了,快四十年了,从没有人喊过他的大名。今天,突然有人叫他石勇,他感动得眼眶湿润。知他真名,必知他的父亲和哥哥的下落。从没有过亲情的驼子,在这一刻,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他说:
“刘西北,快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石诚的朋友。我是刘西北。”刘西北说。
驼子揪住刘西北的衣襟,仰头急切地问刘西北说:
“我哥石诚在哪儿?我爸爸,他现在在哪儿?”
“你敢不敢给我解开,我告诉你。”刘西北笑笑,他用了激将法,看驼子怕不怕陈平正。他说。
驼子立马转过脸去,吆喝着手下,嗓门更加尖利了,他说:
“快,解开解开,都解开。给他们弄点水喝。”
刘西北心里有数了,绑架他们,对驼子来说,就是一庄生意。看来驼子一伙,并不是陈平正圈养的打手。刘西北准备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起码少了一个对手。他对驼子说:
“我是石诚的朋友,你爸爸石子金以前和石诚都住在四川省的望归村。是你爸爸谈到过你,我才知道你的大名。”
刘西北没有马上告诉驼子,他爸爸和石诚的死讯。他得再观察一下驼子这个人的秉性。不要弄巧成拙。
“刘西北,不要吞吞吐吐,你快说,我怎么才能找到他们?”驼子人小,却是个急性子,他催着刘西北说。
刘西北慢慢低下了头,他神情沉重地说:
“一次车祸,你的爸爸和哥哥都不幸遇难了。”
驼子跳了起来,一下子扑到了刘西北的怀里,他突然恶狠狠地呼叫着手下,他说:
“他妈的,你个骗子,怎么敢骗到老子的头上了。过来,都给我绑了,绑住他们三个。”
刘西北浪声地笑了起来,单臂夹住了怀里的驼子,驼子的双腿乱蹬,挣脱不开。刘西北说:
“驼子,你给我们解开了绳索,就凭你们这一伙,怕不是对手了吧。”
叶赫娜和魏述行动非常迅速。他们一位面里,一位面外,背靠着背,虎视着里外的对手。驼子被刘西北单手夹着,两条短腿在空中乱蹬,无法挣脱。
“唉,唉,刘西北,放了我,我的事还没问完呢。”驼子挣扎着,叫唤着说。
刘西北觉得,自己有优势,放了驼子也无妨。他把驼子墩在了对面的椅子上,驼子如果不轨,他得先跳下椅子。刘西北有足够的时间抓住他。刘西北说:
“好,驼子,咱们说事就说事,不要异想天开。”
驼子被夹住,弄得他有点难受。他活动活动脖子,站在了椅子上,双手插在腰间,扭了一扭腰部,觉得还好,他说:
“刘西北,别跟我斗。你就不是对手。”
刘西北淡淡一笑,这驼子虚张声势。他决定给驼子这个面子,不和他争。他说:
“驼子,你放我们离开,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驼子尖利地一笑,在椅子上扭动一下身体,又坐下去。他说:
“走。你是走不了了。你弄疼我了。看你是石诚的朋友,饶你不死。把西域铜币交出来吧。”
驼子死心眼,就目前的这个形势,他还以为胜券在握,口气这么大。刘西北不想树敌,并不计较。他说:
“实话告诉你吧,这货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
驼子不耐烦了,他一跳,站在了椅子上,尖利地笑着说:
“刘西北,你别以为我小,就想欺辱我。你是方脑壳呀,驼子没有一点本事,怎么就能统领这百十来号人马。我要生气了,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刘西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驼子,必有过人之处。要不然,他那牛高马大的手下,是谁都可以挟住他,弄死他的。可是,当他挟住驼子的时候,他倒像一只蚂蚁一样,任自己摆弄,全然没有任何功力可言。刘西北退了一步,他说:
“驼子,那西域铜币,真不是我的。”
“是谁的?”驼子知道刘西北感到了压力,他问。
“石子金的。”刘西北严肃地说。
驼子被镇住了。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小跑一样地在刘西北的面前踱步。转而,他又一路小跑地到了刘西北的面前,仰头问刘西北说:
“你不是说他们都不在人世了吗。”
刘西北又把驼子抱了起来,放在对面的椅子上,他说:
“他有继承人,有石子金的遗嘱。”
驼子流泪了,两只小手不停地在脸上抹着,他喃喃自语说:
“爸爸,您就不记得沙漠里还有您的儿子吗。”
刘西北待驼子哭够了,这才沉重地说:
“记得。他老人家在遗嘱中特意点明,这西域铜币不能交给石勇。”
驼子不言语了,他在椅子里佝偻着身子。石子金能把西域铜币交于外人,那人必是强人。驼子生来矮小,在爸爸石子金的眼里,弱不禁风,守不住这件宝贝。
驼子万没料到,西域铜币争来抢去的,原来就是自己家的宝贝。他这不是从自家人手里抢出来,交于外人。驼子不会干这蠢事,他对刘西北说:
“刘西北,我得看见遗属。西域铜币你们拿去,爸爸的遗书,必得交于我保存。”
“驼子,道上有规矩,这我同样不能做主。”刘西北真诚地对驼子说:“不过,我可以和人家商量,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驼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向屋门口走去,他一边走,一边仰天长叹,他说:
“爸爸,您睁开眼睛看看吧,您的儿子石勇,有力量,不是您想象的又矮又小的驼子啊。”
不一阵儿,院外的马蹄声渐渐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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