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维收回视线,偏过脸看向苏彦华,狭长的眼眸再也不屑于伪装,他咬牙切齿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彦华双手攥拳,接过手下递来的手帕,捂住嘴咳嗽了几声,他瞥过一旁痛得面目狰狞的老雷,淡淡吩咐道,“下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是!”
“你们把这个东西处理一下!”苏彦华指着地上躺着的尸体,冷着眉头吩咐道。
等现场的尸体被挪作后,苏彦华才仿佛反应过来,看向苏景维,“你还在这呢?”
苏景维气得牙齿咯咯作响,他上前一步,伸出的手却始终无法落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这是在杀人,你不仅杀人,你还出卖了我!”
“杀人?”苏彦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余光从地毯上的血迹扫过,他一脸嫌恶,“人是你带来的,苏晚杀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眼里有几分不耐烦。
苏景维被他的无耻惊讶到了,他上前脚步,直接用脚踢向一旁的茶几,整个人的怒气值蹭蹭往上涨。
苏彦华见他这样却是笑了,他坐到沙发上,沙发很软,他靠在靠背上,神态慵懒,“好了,一个苏晚,任她翻了天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算我逼她杀了个人又如何,就算她知道了十三年前的事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把我们送进监狱,一个小丫头骗子,我稍微吓唬了她一下,她就和盘托出了!”
他虽然这么说,可内心也是有些生怒的,他的亲生女儿,居然为了一个外人算计他?
呵!
“你别忘了,还有陆衍!”
“陆衍?怎么,你不是和陆衍穿一条裤子吗?你没信心搞定他吗?放心吧,商人的本质就是利益,一个靠着联姻才能走到今天的人,你以为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和我们真正对立?”
苏景维听到这话,稍微放下了心,突然间,他又想起了一个人,“那还有李永杰,你就不担心苏晚将这件事告诉李永杰?”
“好了,”苏彦华端起茶盏,吹了一口茶沫,青花瓷的衬托下,茶汤清爽怡人,“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李永杰那个老头虚伪恶心至极,想要他出面,必须得最核心的利益等价交换,你以为苏晚凭什么?亲情吗?呵!”
尽管苏彦华没有看着他,苏景维仍是觉得他像是暗自潜伏的毒蛇,吐着蛇蝎子,雷雨交加的雨夜配合着室内灯火通明的暖意,离奇至极,荒诞至极,苏景维内心升起一阵后怕。
那么这么多年来,苏彦华一直容忍他是为了什么?
亲情吗?
呵!
苏彦华当然不是顾忌亲情,04年沈志诚一案,之前的赵丹彤一案,他全都没有亲自参与,顶多就是帮他善后,让这把火暂时烧不到苏家身上。如今想来,苏彦华没有拿这些事当作把柄要挟他,反而帮他料后,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尤其是今天看到苏彦华对待亲生女儿的手段后,他不敢彻底惹怒这个危险的神经病了。
毕竟,谁会把亲生女儿当成畜生一般用锁链锁着,任意践踏呢?
想到这里,苏景维反而有一丝理解苏晚了,他的父亲苏承泽虽然有些懦弱,但对他和他妈妈是极好的,即便当初那件事是因他而起,但苏景维也从未怪过父亲。而苏晚,有沈志诚那样的养父珠玉在前,苏彦华简直就是魔鬼,也难怪她要私底下查沈志诚一案的真相。
不过说起沈志诚,他突然有些头疼,苏彦华直接将真相告诉了苏晚,并将全部罪责推到他身上,苏晚此刻对他的怨恨恐怕都已经超过苏彦华了,唉,虽然他料定苏晚翻不了天,但总归让人不舒服。
飞机上,周洋从机舱望出去,白云翻卷,白云之下是一望无际的波涛碧海,飞机穿梭于云层之间,让人感到格外压抑。
周洋靠在背椅上,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他握紧手中的东西,一刻也不敢放松,唯恐出了意外。
回顾昨夜,安然差点被那个叫老雷的人发现,他在弄了点动静,本以为可以成功把老雷引出来,可没想到,他居然没上当,还好安然机智,他们相互配合,总算暂时逃离成功,安然派了人来接应他,并把录音笔交给了那个人,自己则开车引开身后那群尾巴。
唉,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登机前打她电话也打不通。
周洋心里一直在打鼓,不安极了。
“啪嗒啪嗒”的雨声逐渐变得细碎,晨光初露,沉睡过去的女人不安地呜咽了一声,经过十几个家庭医生连轴转,她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之后医生们放轻步伐,随着陆衍走了出去。
医生向陆衍交代了具体情况,陆衍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透过缝隙向里看了一眼,轻声问道,“她的手伤成这样,她,还能再当医生吗?”
她还能明媚地冲他笑吗?
另一个医生轻轻摇了摇头,“很难,听说夫人是心外科主治医生,手术一般都是高难度的,夫人的手如果仔细养着,正常的生活起居是没问题的,只是当医生做手术,恐怕是”
其他医生也点头附和。
医生走后,陆衍悄悄走近安然,面前的女人如同一朵败落的玫瑰,他抬手抚过她脸上的伤口,眼尾染上了一抹红。
记忆中那个娇软白嫩的奶娃娃,那般粉妆玉砌的一个可人,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变成了这般模样,变成了如他们所愿的傀儡,受尽屈辱与折磨。
这难道就是他想要的?
不,当然不,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一定会。
天地融成一片白色,一望无际。
陆衍在安然床边坐了很久,直到陆观生来了。
他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正准备离开,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握住了他的手,他一脸惊喜地转过头,只见她已经醒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底却不见任何光彩。
他俯身亲了亲她耳廓,眼眸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心疼和温柔,“我先去处理点事,放心,马上回来!”
陆衍悄悄掩上了门,转头看向陆观生,而他没有发现的是,他走后,沈安然挣扎着坐了起来,悄无声息。
陆衍听着陆观生的汇报,眉头紧锁,书房内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啪嗒”一声,只听见他手中的钢笔落在桌案上。
“叶奕桦?”他的神情有些惊讶。
陆观生垂眸,“是的,先生,就是他送周洋离开的,周洋已经搭上去美国的飞机了,可要属下去把叶奕桦抓过来?”
“你”刚说出来一个字,陆衍突然顿住了,他看向陆观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说完,他脸色遽变,不等陆观生反应过来,他已经夺门而出,跑向了卧室。
刚推开卧室的门,借着透过窗帘缝隙那束微弱的日光,他看见了眼前的场景,下一秒,他疯了一样跑了过去,紧紧按着她手腕处不断流血的伤口,大声呼救,“陆观生,快,快找医生!”
陆观生看到这个场景也吓到了,他连忙拨通电话。
医生来时,陆衍已经手忙脚乱地给她的伤口止住了血,将将保住了她一条命,只是依旧神色恍惚,脸色甚至比病人还要白几分。
医生给沈安然手腕上的伤口做了处理,而后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夫人的精神状态不好,陆先生还是给夫人找位心理医生吧!”
陆衍愣愣地点头,目光扫过那把沾了血的刀,双目瞬间被刺红。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会用他送的那把刀,割腕自尽。
医生离开后,他拿着那把刀靠近沈安然,她此刻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梦魇之中,脸色苍白,身体虚弱至极,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他闭眸缓息片刻,再次睁眼时,眼底的疯狂与阴鸷已然消失不见,他扔下了手中的刀,缓缓凑近她耳边,这一次,他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她说,爸爸,带我走吧。
一瞬间,陆衍浑身变得战栗,内心一扫而空,什么也不剩下,他右膝下跪,伏在安然床前,执拗而又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眼尾通红,“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安然,你能不能再坚持一下,半年,给我半年时间,我会让他们跪在你面前求你原谅!”
2018年2月12日。
晚风涟漪,冬日的夜晚总是格外的早,星星悬挂于夜空,迫近大地,伸手可摘,月亮不见了踪迹,隐匿于暗灰色的云层之中。
周洋站在冷飕飕的窗口,抬头望向黑夜,伸手触碰,却什么都没捞到,一阵冷风吹来,脑海中浮现一句话。
她先于绝望一步,救赎了我,可我,没能帮到她,她是因为绝望而死的。所以我会不计一切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法律是理性的,可人心不是,我相信法律,可没有触碰法律底线未必就是无罪,逃跑也是原罪。
林熙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内心咯噔了一下,她口中的那个人不是他,可他也是在最危险的时候离开了她,让她独自承担所有的恐怖与绝望,或许在某一层面上,他和叶奕桦没有区别。
警局。
“咔嚓”一声,祁放拿出手机照着线索墙拍了张照,可一条条线索缕下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像差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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