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奕桦语气平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安然紧紧盯着他，就这么看了十几秒，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叶奕桦眉头轻蹙，显然是被她的样子搞懵了，“你笑什么？”
倏地，就当叶奕桦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沈安然突然伸手拉了他一把，双臂将他的脖颈拉低，凑近他的耳边，目光却是看着不远处的摄像头，神思难辨，“你猜，如果我真的在乎周洋，我会让你知道他的存在吗？”
说完，松开了他的胳膊，以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看着他。
“你！”叶奕桦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他攥紧拳头，募地站了起来，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安然。
怪不得，怪不得她当初和周洋跟踪苏彦华他们被发现，居然会打电话向他求救，原来，原来竟是这样，她居然把周洋推出来当刀使？
沈安然也站了起来，哪里还有半点病人的姿态，她一步步逼近他，看似平和的外表下，暴风雨般的情绪深掩其中，却是不动声色。
“叶奕桦，我奉劝你，别把苏景维想得太好，也别把苏彦华当成傻子，苏景维就是他的一步棋，不管你信不信，张佑辉在他身边潜伏这么久，既没被发现，也没得到任何有用消息，你真当苏彦华是草包吗？”她字字珠玑，一步步将他逼到墙角。
灯光晕黄，迷离而又温柔，白色纱窗微微浮动，垂挂于地板上，叶奕桦偏头看向窗外，周围灯火闪闪，星离雨散，黑夜宛如一个沉睡于深渊的怪兽，无声咆哮。
“那你呢？你真的值得相信吗？你明明有那么多可以下手的机会，你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她是苏彦华的女儿，他就不相信，十三年，她就真的没有动摇过。
沈安然看着他咄咄逼人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她转身坐在一旁墨绿色的沙发上，神色淡淡。
因为我不止要找出证据为爸爸报仇，还要保护我的家人和朋友。
沈安然摇了摇头，“你真以为苏彦华是那么好查的？只有找到一击即中的证据，才可以彻底封死他翻身的机会，叶奕桦，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也不能相信苏景维，我奉劝你，三思而后行！”
叶奕桦对她的话半信半疑，直到收拾好东西离开这里时，他的脑子仍旧是懵的，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软糯犹豫，告诉他沈安然的话不无道理，他应该三思而后行，一个暴躁执拗，声称这是最好的时机，那个女人不可信。
他掌心发汗，不知道是车内的温度太高，还是他太过紧张。
突然间，手机发出一阵震动音，嗡嗡作响，打破了这个僵局。
叶奕桦拿起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苏景维。
他舒了一口气，手指缓缓划过屏幕，接通电话。
陆家。
自叶奕桦走后，沈安然枕在沙发的扶手上，闭眸假寐，眼前虚虚实实，浮光掠影般闪过熟悉的画面。
忽然间，身上一暖，陆衍拿着毯子小心翼翼盖到她身上，半跪在她身边，缓缓凑近，近得能够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
昨天，吓坏她了吧。
陆衍不禁有些懊恼，明明事先做了很多准备，他已经准备拉下脸同她和好，没想到被她激了几句就突然无法控制自己，他想起事后她绝望的神情，心就像是被狠狠揪住一般，痛得难以呼吸。
“安然，你听话一点好不好，我保证，我会去看医生，我以后一定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不会再那么对你了！”
他终于承认，他大概是生了病，灵魂像是被撕成了两瓣，明明爱她，却在不断伤害她和安抚她之间反反复复。
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像个疯子一样想要摆脱另一个暴戾的自己，他拼命想要靠近她，想要好好爱她，可是，他做不到。
他像是生长于黑暗阴冷角落里的毒蛇，因为她，想要走向光明，可他摆脱不了自己身上的剧毒，也无法驱散内心的阴暗。
安然呀，你能不能等等我，你别害怕我，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我好像，真的离不开你了。
他在心底无声说道，然而，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埋首于她脖颈间，呼吸温热，他近乎贪婪地汲取她身上香甜的气息。
只是，他清楚地感受到，当他的唇触及她的肌肤时，身下的女孩不可抑制地颤抖。
陆衍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见她颤抖地越发厉害，于是又小心翼翼地放手。
“刚才的事，你都听到了？”她缓缓睁开眼睛，抬眸看向他，目光平静。
虽然是问句，但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她早知道陆衍一直在监视她，当然，刚才的一切也是她故意让陆衍看到的。
“嗯！”他点了点头，想着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愿意，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随便你！”她缓缓坐起来，见他依旧半跪在地毯上，一副听之任之的乖巧模样。
“陆衍，到了这份上，何必再装呢？叶奕桦是你的人，不对，更准确的说，他是你接近我的筹码，如今大家心知肚明，倒不如把一切摆到明面上，开诚布公！”
她将“开诚布公”几个字咬得极重，陆衍募地抬起头看向她，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漠然时，内心痛得仿佛针扎过一般。
“你想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他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眼里闪过一个念头，“你是不是恨苏景维，我可以帮你，我帮你杀了他！”
“还有叶奕桦，要是他的做法让你不高兴了，我帮你，我帮你解决他，怎么样？”
只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这么对我？
最后一句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沈安然深深凝视着他的瞳孔，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说出这种话？
人命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苏景维是，叶奕桦是，她的爸爸也是！
她突然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不用！”
她拒绝了他，更准确的说，她不相信他，尽管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然而，可笑的是，他也是刽子手。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真的爱上了她，爱上了一个永远无法爱上他的人，更何况，这个人，恨他入骨。
他明明知道，却自欺欺人。
他们这一对心怀鬼胎的夫妻，在错误的时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相互利用，相互折磨。
沈安然忽然响起了半年前的那个夜晚，在陈桥区商业街的小桥上，灯火笼罩，一切的欢笑与悲伤埋没于喧嚣之中。
那时候周洋问她，问她既然知道了这是一场陆衍精心编制的骗局，她还会不会爱他？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看呐，利用与真心交织的爱情，注定是一场悲剧，更何况，这是他们两个人互相编织的骗局。
谁也不比谁高贵！
大概他也没想到，结局会是这个样子。当初他信誓旦旦的利用，最终也会作茧自缚。
只是，陆衍，你真以为，这世上有毫无破绽的演出吗？
除非，你早已是戏中人！
甚至，比我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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