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灵台神妖各参半,恶为妖生善为仙。犹有冥冥掌权柄,也是人心多做乱。
上文书说到,田明放火被捉,众人将其丢在一处,而他恰好看到鼠头鼠脑的赵义,便对他一阵威胁,赵义没奈何为其出了一计,谁料想竟被长老听了个真切,长老喂了田明一碗茶后,田明便倒地不省人事。
话说火势已定,虽然未灭,却也烧不到其他地方,只有一间大殿被烧,其余并无毁坏。众侍者留下七八人照看火势,其余渐渐散了。有两人来看田明,发现其面如黄蜡,眉眼紧闭,便急急忙忙禀报长老,两人扶长老出来,走至田明跟前,身首去探,此时田明已没了鼻息。
长老默不作声,装作一副思考的模样。众人听闻田明离奇死亡,都赶来查看,见长老在此,都各自安静,围成一圈,等待长老发话。
长老道:“这田明是个有名的混蛋,在三耳坡做了不少恶事。如今又跑来放火烧了河神庙,真是人神共愤,九死难赎其罪。如今竟悄无声息地死了,也真是便宜了他,想想他做出来的行径,死得也太过轻巧了。”
众侍者被这一番言语煽动,都忍不住骂了田明一阵,一时间如群蜂飞舞,嗡嗡不停。片刻之后,渐为安静,长老又道:“然而一切皆有定数,田明的死肯定是河神显灵,收走了他的魂魄,毕竟在河神的眼皮底下做恶事,报应来得是会快一些。只是田明这厮,不能让其白白死了,听我吩咐,且把他的尸身绑到河床坚冰上去,冻上两日,到时候和那祭品一块焚烧,以泄人神之愤。”
众侍者连连叫好,长老吩咐人手,将田明绑缚祭品处,等待焚烧,之后众人渐渐散了。在人影纷乱之际,长老意味深长地看向人后的赵义,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义被长老那一眼看得心底发毛,意识到有可能大事不妙,他隐隐觉得田明的死似乎与长老有关。接下来两天他在忐忑中度过,神经始终紧绷,生怕不经意间成为一具死尸。直到焚烧祭品那天,三耳坡人人到场,赵义眼睁睁的看着田明的尸体化为灰烬,成一缕青烟飘上云端。此事总算尘埃落定,赵义也是松了一口气。
几日之后,赵义忽然被长老叫去,长老屏去左右,屋内只有赵义和长老两人。长老道:“说说吧,你和田明的事。”
赵义故作疑惑,道:“我和田明?有什么事?”
长老道:“当然是火烧河神庙的事。”
赵义已经慌乱,可仍是故作镇定,道:“田明放火烧了河神庙,他是个恶人,这跟我并没有关系。”
长老道:“用不用我提醒一下你,两百年前,三耳坡曾经有两个圣人,一个姓于,另一个姓田。”
赵义见事情败露,慌忙跪在长老面前,哀求道:“长老饶命啊,长老,这真不关我的事,田明烧庙,与我无关啊,求长老饶了我吧。”
长老道:“那就先把你的事交代清楚。”
赵义道:“长老明鉴,并非我有意诓骗于你,只是事关河神庙,我实在是怕惹祸上身啊。前几日傍晚时分,田明来到庙中和我撞在了一处,我知道他是个无赖,本不想和他纠缠。但他说有事求河神,问我有什么办法能与河神交流,我告诉他入梦可以。谁料想他一觉下去,什么也没梦到,反而将我打了一番。那时已是深夜,我又困又饿,不想与他纠缠,便诓骗了他,说他的请求河神都答应,当时只想快些打发了他,谁知他去而复返。如果被他找到我,我肯定免不了受皮肉之苦,便索性躲了起来。田明好好地在大殿睡了,可哪知道他发什么疯,把河神大殿烧了,我实在是怕他呀,长老,这才想法子救他!”
之后赵义一五一十地将当天的事理论清楚,只是他也不明白,究竟田明向河神所求何事?可怜田明因一腔怒火,反而引火烧身。但也值得庆幸,毕竟最后他与祭品一同焚化升天,也算是有女人常伴左右了。
长老听完赵义言语,端坐上方,开口道:“你起来吧,我并不怪罪你,河神也不会与你计较。这里没有其他人,今日之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赵义如惊弓之鸟,缓缓站起,躬着身子,听到长老言语,连忙感谢。
长老道:“之所以屏退左右,自然是有事情不能让他们知晓。你不是三耳坡人吧。”
赵义道:“正是,我并非此地人士,只是一个落魄书生,游历山河,流落至此,勉强度日。”
长老道:“不是三耳坡人,就不会像他们一样对神充满敬意。”
赵义又仓皇跪下,道:“长老在上,我对河神是绝对恭敬,虔诚之心,没有半点虚假!”
长老道:“你且起来,我说过,此地没有第三个人,今天所说的一切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赵义听出长老话中别有一番意味,站起身来,细听聆讯。
长老道:“说一说我的故事吧,我也不是三耳坡人,六十年前流落至此。来到此地,见此地百姓对河神十分信服,虔诚之至,我便建起一座河神庙,引领黎民供奉。六十年来,拜神的人络绎不绝,河神庙也越来越大,我是河神庙的掌权人,也是三耳坡的真正掌权者。”
赵义不明所以,不知长老此话何意。
长老接着道:“有一些事,只有外来者才能做。此地人太过愚昧,只把神当神,不知道把神变作权力和金钱。而在我手上,神就是权,也是金钱。只是我不知道河神的实质而已,六十年来用了一个神的空壳就诓骗了这里所有的人,这么一具空壳迟早会被人拆穿,所以我需要建立一个充实而饱满的神,你赵义便可以帮我。”
赵义仍是不解,长老道:“我只需你做一件事,几天后会有人在于家墓地发现石碑,这块石碑就是你所说的记载田氏登仙而去的石碑。你要做的是每天晚上说梦话,假装田氏仙人入梦显圣,让所有的人都知道田氏仙人。”
赵义毕竟是个心智机敏之辈,只经过稍稍提点,便明白了其中意味。此后几日,赵义夜间总是编排出一段田氏仙人的故事,借助梦话讲出来。而几位侍者在于家墓地发现了一块记载田氏登仙故事的石碑,此事越传越神,越传越玄,最后直接有人说,田明就是仙人在世。
几月以后,还是由长老出面,诉说田氏仙人种种奇妙之处,焚化田明肉身,阴差阳错成就了田明上仙之位,为感其灵异,特意将田明封为山神,另建一座山神庙,同河神一样接受供奉。而山神庙的庙主,就是赵义。
自发建庙捐钱的民众排成了长队,他们出财出力,只为让两位神灵安歇降福。长老与赵义看着茫茫民众,享受到了神带来的权与荣。长老道:“我今年八十有余,看样子还能活个二三十年。”言罢,两人一番长笑,赵义道:“直到今天,我才觉得人生有味,不忍离去啊。”
多年以后,赵义老去,世人尊称赵义为赵老,而长老永久活在人们心中。
大抵世间事,多是障眼法,表面一套,背地里不定是什么打算。也算是:愚昧牲畜困枷锁,不知赵老是长老。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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