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中,不仅是外头的景致败落,花草无人修剪,地面全是树叶垃圾无人清扫,府中的鱼池也是臭水涟涟,无人清洁。就连进了夏老夫人的延寿苑中,俞老爷也感觉到迎面一股荒凉冰凉的气息。
沉闷腐朽的气味从夏老夫人的房间深处传出来,俞老爷还没有走进去,就感觉鼻间一股恶臭。他掩了下口鼻,脚步有些迟疑:“这是老夫人的房间?”
引路的小厮点点头,送到这里,他就不再继续往前了。只是指了指前面说:“客人你自己进去吧,老夫人在里边等你。”
房中很阴暗,一盏油灯在里面亮着,却照不亮黑暗中的阴影。老夫人就坐在床上,床边一个矮几,上面放着一碗炖盅,不知道里面炖的是什么,大概是老夫人吃过的药膳吧。
曲嬷嬷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给俞老爷搬了一张椅子,摆好之后,就退下了。整个过程,也不说一句。
夏府的人,好像都不喜欢说话了。也罢,府中境况如此之差,谁还有心情说话呢?
不过夏府的人不说话,俞老爷却要先开口了:“夏老夫人,老夫是俞尚书,今日老夫府上收到一封信,不知是否是夏老夫人所递?”
其实这话是废话,不是夏老夫人给的,她也不会给他回拜见帖。
夏老夫人整个人都看不见的,黑暗中,俞老爷只看到她一个大概的轮廓。俞老爷看到她似乎点了一点头。“是的。是老身给尚书大人送去的信。”
俞老爷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他的眼睛赤红,呼吸急促,手紧紧的攥着膝盖上的裤子:“老夫人,你知道……老夫想要为何?”
夏老夫人道:“俞老爷难道不是想要令千金重生?”
俞老爷这下真的控制不住了,他卟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当然,他不是有意要跪拜夏老夫人的,毕竟夏老夫人还有可能是祸害了他女儿的凶手之一呢。他是情绪太过于激动,想站起来,又不妨脚下一软,这才跪下去的。
这一跪下去,他也不起来了,反正现在脚还是没力。
“夏老夫人,你真的有法子,能让我的曼曼重生?”
夏老夫人也是够狠的,面对俞老爷子,居然说道:“那是当然,还是我告诉了奉华如何将她的魂灵与你的女儿调换过来。我有换过来的方法,也自然有换回去的方法。”
俞老爷子,面对这个,已经确实的肯定了自己罪行的人,此时此刻,虽恨,却又不能恨。
她是害死了自己女儿的人,但是,她也是唯一的一个,可以救回自己女儿的人。事到如今,俞老爷也不想谈别的了,只要能把俞雁曼救回,他可以前尘不计。
“老夫人,可以告知?”俞老爷子颤抖着唇,哑声问道。
“那自然,否则老身也不会去打扰俞老爷。毕竟,是老身的孙女欠了俞老爷的,便让老身替孙女偿还一些,她的罪孽吧。”
夏老夫人的声音缓慢而又苍老,在黑暗中,如同一个慢动作的锤子,在一下,一下的,慢慢的敲进俞老爷的心中。
“想要你的女儿从阴间回来,首先必须给她找好一个替身。”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老身的四孙女——夏奉书。”
“夏奉书是阴使,唯有她,才能打开从阴间通往阳间的大门。若是想寻回你的女儿雁曼的魂,就必须依靠奉书的帮忙。”
“但是,这种有违天理的事,以奉书的性格,她怕是不会答应的。毕竟救回的是你的女儿,害到的,却是别人家的女儿,一人害一人,如此循环下去,何时为止,是不是?”
“因此,老身建议,如果俞尚书还是执意要做成此事的话,就需要用一些手段。”
俞老爷吞了吞口水,道:“什么手段?”
夏老夫人说:“届时,无论俞老爷用什么手段,你只需要把奉书带来,老身自有法子替你达成所愿。”
“详细的,你就不必问了。你只需要知道,一个,是你替你女儿寻回的替身,另一个,则是夏奉书。这两者缺一不可。待你什么时候备齐了,老身便能替你实现愿望。”
俞老爷哆哆嗦嗦:“老夫要送到这儿?”
“这倒不必。人准备好,送到京城外的一处空地,待你做好准备,老身自会告知你地址。”
俞老爷从延寿苑里面走出来,一路上,他的脚都是软的,出了冰冷的延寿苑,走到外边,以为会好一些,却又感觉,原来整个夏府都是冷的。
这夏府的天,好似竟然与京城的天气都不一样,竟然特别的阴寒,特别的冷。
俞老爷今日在夏府中的一事,回到尚书府之后,他还是告诉了柳氏。
“什么?”柳氏很吃惊:“老爷,那个夏奉书,那个孩子,她是曼曼的恩人啊。”
如果不是夏奉书去把俞雁曼找回来,他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俞雁曼最后的人生里,经历了什么。
“是的。”俞老爷的声音很沉重。“原来她是阴使,难道她有能力帮助曼曼,替曼曼说话。”虽然俞老爷也不清楚阴使是什么,但是,她能用自己的口替俞雁曼说话,那情形,岂不正如民间中流行的“神婆”一般?
传闻有些人想求问故去的亲人时,会在民间找“神婆”,神婆便会请往生者上身,然后从她们的口中,发出往生者的声音。
在寒王府的那时候,俞老爷就觉得,那夏奉书大概就是被曼曼上了身的,才会说出曼曼的声音和曼曼的话来。
现在,夏老夫人说她是“阴使”,那阴使的作用,大概就是跟神婆一样吧。
“老爷,那若是我们这样……那奉书小姐会不会有事儿啊?”柳氏不安的道。其实他们对夏奉书,应该备下厚礼感谢才对。只是这段时间,自己还处在伤心的阶段,才无暇回报探望她。
没想到,俞老爷要做的事,却非要夏奉书来帮忙。若是夏奉书不肯,他们岂不是就要恩将仇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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