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卡车在大街上停下，齐全从车斗里跳下来时，揣着手站墙跟的老人都愣住了。
齐全虽然混的不如意，但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父母，需要仰人鼻息，所以嘴甜是首要的生存技巧。
“二爷，三爷，二叔，大哥，你们身体都好吧？”
“呦，这不是齐全吗？几年没回来，是不是出息了？”
“你看他这叫花子样，像是有出息吗？”
有的人不厚道，连表面工夫都不屑做，极尽挖苦。
“齐全，走了。”长河把车门一关，叫上齐全，跟某些人废什么话呀，就是些拜高踩低的玩意。
到了门口，齐全才和长河他们分开，他离开家三年了，还不知道弟弟妹妹过成啥样了。
“哥哥回来了，臭毛和毛妞的日子应该好过些了。”顾慢看着齐全的背影，由衷地替那姐弟俩高兴。
“谁知道呢？看着混的也不咋的。”
李桂兰刚好从屋里出来，看见站在大门外的两个人，喊道：“你俩看啥呢，站在外面冻人好玩吗？”
两口子这才进屋，顾慢对李桂兰说道：“毛妞她哥回来了。”
“谁回来了？”全家人都在家，被传死了好几年的人又回来了，都不太敢相信。
“齐全回来了，从镇上下的车还是我拉的他。”
薛家人心善，两家又有那么一点沾亲带故的亲戚，自然是替他们高兴的。
李桂兰问亲家母生病好点了没有。
顾慢解释道：“没生病，就是我妈昨晚梦见我爸了，让我替她去看看我爸。”
“慢慢，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世，去看看你爸也是应该的，让长河和你一起去，让你爸见见他这个女婿。”
李桂兰看着两小只，“他俩就别去了，大点再去。”
“妈，咱俩想一块去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趁着天还没黑，李桂兰让长河去抓两条小鱼，上坟要置三个碗，鱼是必不可少的。
一年之中最冷的日子，冰都上了老厚了，要想抓鱼，只能凿洞捞，祖孙三个一起去了。
天黑之前回来了，捞了两条三四两的小鱼，明天够用。再煮碗肉、一只鸡，三个碗就凑齐了。
吃过晚饭，李桂兰就催他们一家人早早地睡了，明天还有正事要办，熬不了夜。
翌日一早，顾慢就在大锅灶的哧拉哧拉声音中醒过来，起床洗漱过后，顾慢才去了灶屋，原来李桂兰在熬碗，做好了两个，再煮个肉块就好了。
“妈，您怎么不喊我？咱娘俩一块干。”
“累了一年了，就歇这两天，妈不用你。”
婆婆对自己，真当闺女来宠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有时候顾慢就想，如果有一天她和长河过不下去了，男人她可以不要，这个婆婆她是一定会认的。
吃过了早饭，顾慢和长河带上祭奠品就出发了。
单云依给的地址是苏林县阳春乡十里河子村，顾慢扒拉过地图，苏林凤林和烟照成品字形分布，烟照和苏林县的距离要稍微远一点，有一百二十里地。
因为对地形不熟悉，需要边走边问，找到十里河子村，已经是响午了。
现在是农村老妇女最忙的时侯，男劳力相对要清闲得多，大街上就有三三两两或蹲或站侃大山的人。
薛长河和顾慢一起下了车，向几个人打听。
“打搅了，问各位个事。”长河掏出烟，一人来了一根，还是过滤嘴的呢。
拿了人家的嘴短，几个人很热情，“只要我们知道的，哪有不行的？说吧，问什么？”
“村里有没有一户姓萧的，他儿子叫萧山，年轻那会开车出事死了？”
几个人立刻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长河不慌不忙地说道：“俺和她家有老亲，打听到了看看她不行啊？”
“不知道，不知道。”几个人齐摆手，像赶苍蝇似的。
长河像小孩子一样，赌气把烟都收回来了，点着的掐灭捻了个稀碎，看的那几个人一愣一愣的。
顾慢努力憋住笑，催长河走，“一个大庄又不是就这几个人，换个人就是了，还能个顶个不懂事啊？我就不明白了，问的是个老人，老人有什么罪？”
两个人又重新上车，退回去换个路口。
这个村子的人有些诡异，按理说萧奶奶就算活着，应该是八十多岁的人了，何甚于怕成这个样子？
车门被拍响了，长河拉开车门一看，是刚才那几个人之一，他左顾右盼，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们往北走，山跟下有两间小屋，那里面住着萧老太，屋后面就埋着她儿子……你别怪我们怕事，俺村的支书和萧老太是近支，房子、地全他霸占了，俺们哪敢说……”
那个人说完，贴着车遁了。
尽管顾慢和萧老太没有在一起生活，没什么感情，甚至对她当年的抛弃还有一丝埋怨，但到底是亲奶奶，自己身上留着她1/4的血液，得知她如今的境遇，还是挺难受的。
现在老后悔没有给老人买点吃的喝的……对，顾慢故意没给她买的，而且没打算见她（过的好的情况下）。
车子重新启动，两人按照那个人的指引找到了两间小屋。
小屋就像废弃多年的小屋了，低矮开裂，墙壁斑驳，用石头垒起的半人高的院墙，院子里是大量的生活垃圾，虽然是冬天，还是有些许气味。
长河让顾慢在屋外等着，他去里面看看。
进去没多久，顾慢就听到长河的声音：“媳妇儿，快来看看，怕是要送医院。”
顾慢的心格登一下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冲了进去。屋子里冷锅冷灶，四面透风的屋子还不如正午的室外；炕上，一床黑乎乎的被子下面，躺着一个老人，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胡话。
“发烧了，这样熬下去不行，得送医院。”
“那就送吧……等一等，咱先给爸爸上坟。”
小屋后头，是有一座坟墓，周围杂草丛生，坟墓前却整理的很干净。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萧老太做的，独子，早逝，作为一个母亲，绝对是悲痛无比。
顾慢把祭品都摆了出来，除了三个碗，还有各种水果，各式的小点心。
如果死去的人真有灵魂的话，萧山应该望眼欲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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