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玄卿的目光，在她们中间扫来扫去，看过每一个人，看过每一张脸。
没有小白，她们都不是小白。
大概是他想多了，还以为她会在皇宫里，在自己够得着的地方。
董玄卿弯腰，双手杵在膝盖上，“你，七月六日凌晨，人在哪里？”
被他点名的宫女甲，吓得直磕头，“陛下，陛下饶命，奴婢不敢了！”
董玄卿最烦别人哭哭啼啼了，立马就面露不耐烦，“别吵，回答朕。”
宫女甲发着抖说：“七七月六凌晨，奴奴婢在屋里睡觉，没没去哪里。”
除非轮到值夜，不然凌晨肯定在睡觉。
董玄卿又问：“何人能作证？”
宫女甲回头看来看去，突然伸手指向宫女乙，“她能作证。”
“我们是一个屋的，她就睡我附近……”
宫女乙本来不想帮忙作证的，怕被拖累，但是转念一想，“对对对。”
“奴婢二人是一个屋的。”她给人家作证，相当于别人也给自己作了证。
凌晨大家都在屋里，都能躲过一劫。
宫女乙又说：“若是陛下不信，可以问管事的嬷嬷，奴婢不敢欺瞒。”
董玄卿倒没有怀疑，转而问起别的，“那你进宫前是处子吗？”
不管是美人还是宫女，要进宫必须是处子，都要经过嬷嬷验身的。
若她进宫前就不是，那属于欺君。
不止宫女自己要遭殃，就连当初负责验身的嬷嬷，也是失职，谎报。
宫女甲猛点头，“奴婢不敢隐瞒。”
可惜这个话，怎么回答都不对。
宫女甲进宫前是处子，现在却不是了，那便是她在宫里欺上瞒下了。
“奴婢真的不敢了，求陛下饶命……”
宫女甲又开始磕头，旁边的人同样心惊。
董玄卿看了，却面无表情，“跟你对食的太监是谁，指出来。”
宫女甲想也没想，就报了个名字出来。
李公公立马让小李子带人去抓。
董玄卿又继续问下一个。
接下来就精彩了，各种各样的答案都有，有年少无知的，也有被强迫的。
太监也抓了一堆，全在后面排队站着，个个心慌如麻，不知所措。
董玄卿问多了，也不废话，“说。”
宫女丙道：“七月六凌晨，奴婢送了酒水进陛下寝殿，然后……”
她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董玄卿挑眉，“然后呢？”
宫女丙装出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陛下，陛下当时喝多了……”
之前后宫就有传言，陛下有心上人。
她在这儿跪半天，总算听明白了，陛下是不知道心上人长什么样。
若是知道，他还挨个问什么呀。
“陛下抓着奴婢的手不放，然后就……”宫女丙说着说着就脸红了。
今日跪在这里的人，包括后面被抓来的太监们，都不会有好果子。
横竖都是死，她不如搏一搏。
万一，万一能被陛下看上，可不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
董玄卿直起身子，“哦，是你啊。”
宫女丙以为他信了，心中顿时大喜，“那夜小全子闹肚子，奴婢这才替他……”
小全子便是她对食的小太监。
七月六号夜里，是他进过皇帝寝殿。
宫女丙觉得小全子不会怪自己，若是日后她飞黄腾达了，定会提携他的。
董玄卿突然开口，“当时你进去的时候，朕的寝殿里，点着几盏灯来着？”
宫女丙想了一下，“陛下，奴婢当时顾着扶您，没有看清……”
她没进去，当然不知道。
下一秒，宫女丙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划过自己的脖子，她伸手去摸。
汗涔涔，黏糊糊的。
旁边跪着的宫女看见了，瞪圆了双眼，“血，血……她流血了……”
其他人害怕极了，一边发抖，一边跪着往两边退，想离宫女丙远一点。
宫女丙愣住，忙看一眼自己的手，真的全是血，“血……陛下……”
陛下不是找心上人吗。
现在她是陛下的心上人，为什么，为什么陛下突然就杀人了。
宫女丙是没想到，自己没飞上枝头变凤凰，却比其他人死得更快。
董玄卿面色如常，“朕不瞎。”
寒时说只有值夜的小宫人进去过，那便只有小太监，没有小宫女。
当时董玄卿又没醉，就算有小宫女穿了小太监的衣服，他也认得出来。
“陛下，陛下……”宫女丙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想去抓皇帝的腿。
旁边的寒时一剑鞘砸下去，“放肆！”
宫女丙都能听见自己骨折的声音，随后便是疼得失声尖叫，“啊啊啊啊……”
她脖子的血溢得更快了。
看着宫女丙躺倒在地上，扭动的身躯，董玄卿冷冷道：“那夜朕没点灯。”
那夜他在寝殿里独饮，一片乌漆嘛黑。
后来的事，董玄卿是喝多了记不清楚，也是因为黑，看不太清楚。
但他记得小白，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两人贴得很近，严丝合缝。
她的肌肤白得发光，腰也很软，董玄卿抱着人，一遍遍地说着‘我爱你’。
可是小白竟然说她不爱他。
董玄卿觉得这个宫女就是活腻了，才敢蒙他，“还有谁进过寝殿？”
其他跪着的宫女们吓得纷纷摇头。
春儿趴在太平宫门口，看完了全部，赶紧跑回清宁宫去禀报。
何淑梨跟洪曦月就坐在一起，正喝着茶，吃御膳房刚出炉的点心。
“那宫女就这样，然后这样……”
春儿一边说，一边捂着脖子，然后又倒下去，“她就死得很吓人……”
满手的血，看着就吓人。
何淑梨抿一口茶，“还好，妹妹聪慧，知道陛下不会无缘无故验身。”
本来她也想去冒认的，机不可失。
结果洪曦月猜到了，跑来清宁宫拉住她，不然现在死的，也许是何淑梨。
洪曦月又拿一块点心，“陛下这叫杀鸡儆猴，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姐姐就不要去添乱了。”
太平宫闹了这一出，董玄卿面色很沉。
李公公让小李子把人全登记上，然后派人把不检点的宫人宫女都拉下去。
董玄卿思来想去，“寒时。”
寒时立马走过来，“陛下。”
董玄卿说：“派人去找周盛元。”
寒时也没问什么，应声便去安排了……
又过了十天，寒时带着飞熊到御书房来，董玄卿正在批奏折。
两人先后行礼，“陛下，人找着了，可他有要事处理，得过几日才能进宫。”
董玄卿抬眼，“他有什么事，捉妖吗？”
他青芜国繁荣昌盛，哪儿那么多妖可抓，这些江湖术士整天就知道装神弄鬼的。
寒时却说不是，“周家老夫人卧病在床，听说要家中子弟给冲喜。”
董玄卿蹙眉，“他不是孤儿吗？”
他明明记得，过年的时候，在天牢里，周盛元说自己没有家。
当时董玄卿还觉得他也挺可怜的，现在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个周家老夫人？
寒时说：“属下查过了，周盛元是周家子弟，但从小就不在周家……”
周家以前在南边富甲一方，家大业大，后迁居京城，利益关系也更复杂。
周盛元在家中排最小，母亲早逝。
江湖术士说他克亲人，周家老夫人信了，直接给他送归寻山去。
所以周盛元说自己没有家，也不算欺君。
这种家宅后院的鸡毛蒜皮，董玄卿一听就懂了，“他要娶亲了？”
冲喜无非就是娶亲、添丁、置业等等，周盛元没钱没媳妇，只能是娶亲。
寒时点头，“自小就订了门娃娃亲，现成的，所以他就回来了。”
周家不需要的时候，不认周盛元，现在需要了，又去找他回来。
董玄卿沉思几秒，“让他先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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