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曦是真从来没看上过这个女婿。
从封禹名声鹊起的时候开始，他就下意识对这个灭了东西两厂的掌印太监没好印象。
一个阉党，就是剜掉了本朝的浓疮，自个也会再鼓起一个让人恶心的包来，然后再继续为非作歹。
沈怀曦想，祸害百姓和朝廷的人不过从一批人换做另外一批人罢了。
后来，他暗中打听过封禹的许多事。
譬如狗皇帝割让城池，他并不规劝，只是让皇帝割让城池的时候将本朝百姓迁到了其他城镇，锦衣卫挨家挨户的落实，联合户部一块重新让百姓有了新家。
百姓不曾流离失所，国土的损失似乎也能够接受。
可他依旧看不上封禹，觉得他那是假仁假义，实则里头不知道贪了多少的银子。
再后来，不管天灾人祸，都会有连同他的消息一块传来，不是赈灾就是他在杀朝廷官员。
一面是给到希望的光明，一面是血流成河的炼狱。
沈怀曦就懒得再关注了，直到薛无涛出事，让他不得不只身前往，结果他找回了受封禹庇佑的女儿。
那对封禹的反感可以说是爆炸似的，就跟塞满了火药的火炮，差点没将他理智都炸了个干净。
沈怀曦接过酒坛子，耳边是呜呜的冷风，冻得他吸了吸鼻子。
明明对这个女婿诸多挑剔，神奇的是在此时此刻，他居然觉得女婿也没有那么多的不顺眼了。
起码，女婿心里有一杆秤，有一杆能够将见不公掰回平衡的秤，起码不寒了天下的百姓和卖命保家卫国的战士的心！
光凭这一点，似乎心里就好受多了。
女儿嫁了一个有担当的人！
“喝！”沈怀曦举起酒坛子和封禹的碰了一下。
清脆的酒坛碰撞声便开始在这偏僻的林子内频繁响起。
“你小子，我知道你今日是来打感情牌的！”沈怀曦一边喝，一边揭发封禹的不正当心思。
年轻帝王被揭穿，桃花眼内眸光微闪，像是被风拂过的湖面，波光粼粼。而看似平静的波光下，却隐藏着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
他笑道：“岳父大人慧眼，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我确实还有着为大婚的事而来。”
“选这儿，是也想让岳母瞧瞧我这个女婿，希望她能满意。”
“满意个屁！”沈怀曦呸一声，仰头将酒就往嘴里大口大口的灌，末了微喘着气说，“反正我是对你诸多不满，一辈子也不会改变！”
封禹依旧笑得温文儒雅：“可您也不能真让盈儿就那么进了后宫，我们朱家肯定是认定盈儿了，可没有了您的祝福和肯定，盈儿多难做。”
沈怀曦嗤笑：“你如果真疼爱她，会让她觉得为难吗？”
封禹：……
这话不能接。
接了，这大婚就难了，媳妇可能真的要被拐到大西北去！
沈怀曦见他缄口不言，鄙夷睃他一眼，举起酒坛子又要喝，结果两三滴落到嘴里就没有了！
封禹当即再拍开另外一坛，给重新递了过去。
沈怀曦接过，目光锐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打什么主意！就是灌醉我，我也不会松口的！”
“我的盈儿啊，自小就吃苦，长那么大我这当爹的都没尽到责任，结果就要嫁人了。我哪里舍得！”
牛高马大的男人说着说着居然哽咽起来。
边上的年轻帝王连连点头：“确实能理解您的心情。换做是我，我也肯定心痛难忍……来来，我敬将军，我们先不说大婚的事！”
“放你的个狗屁！”沈怀曦啐骂道，“你他娘的别想占我女儿的便宜！我女儿这就给你怀上孩子了！你可不是有恃无恐！”
“老子不会让你得逞的！大婚不能说！得说！”
骂完，沈怀曦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他当即甩了甩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
甩完后，他又想，没有不对啊，是不能让这混蛋小子占了自己闺女的便宜，不说婚事，那闺女不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万一他再变心，跟那废帝一样后宫搞个几百口，女人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分都没有，那他不是害了女儿？！
虽然到那个时候，他肯定会直接把女儿带走，再打这个臭小子一顿，但该是他女儿的必须得要！
“你小子别想耍滑头！大婚大婚！十里红妆！你的私库必须全拿出来当聘礼！你必须亲自来接亲！”
“老子管你是皇帝还是玉皇大帝！”
“老子的女儿必须排场最大！不能受一丁点的委屈！”
封禹弯弯的桃花眼笑意渐深，语气温和无比的继续蛊惑：“我的私库钥匙和账册早就在盈儿手里，您只需要派人去核对即可。”
“除去我的私库，国库该出的也一样不少，由礼部按着老祖宗的规矩办。”
沈怀曦听着心里总算舒畅不少：“嗯，这还像那么回事。”
“那大婚的日子，钦天监先前说好日子恐怕要等生产之后了。”封禹循循善诱，语气忧虑，“可如若那个时候，孩子就不是以我的嫡子出生登册，您和盈儿不会再意这些虚名，但往后的人翻出来说，多少得有点口舌在里头。”
“老子的外孙，他们凭什么多嘴多舌！”
沈怀曦暴起。
“钦天监那些个龟孙是想看我女儿笑话！妒忌我女儿！老子现在就找他们掰扯个明白！”
“老子就不信生产之前就没有好日子了！”
“一群不要老脸的东西！”
沈怀曦骂骂咧咧就要往外走，走出两步，又摇摇晃晃回到坟前，和妻子说：“我一定把女儿出嫁的事办得风风光光！你放心，谁也不能够欺负我们的女儿！”
封禹敛起得逞的笑意，朝岳母的墓深深一揖礼：“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女婿虽然手段卑劣了一些，但对盈儿的心天地可鉴，您放心将盈儿交给我。”
封禹再站直身子，沈怀曦已经骂骂咧咧走出许远，这一夜，钦天监一众官员和礼部尚书、侍郎，都被沈醉鬼折腾得头昏脑涨。
——这他娘的哪里是将军，不知道还以为是不讲道理的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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