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芸听了就笑了笑:“段五哥是个热心肠的人,在他们村里的时候还帮我张罗病人,我今天给他们村里人看病挣了一百多文的诊费呢!”
蒋绍抬眼皮子扫了一眼她:“段五哥?”
孙芸大直女完全听不出蒋绍语气里的醋意,她认真地搅和着锅里的牛奶,随口道:“是啊,他说他行五,不叫段五哥,难道叫段大哥?
这不是乱了排行了?”
蒋绍:……
好心累。
我为啥要跟这个女人掰扯这些啊!
“你跟他无亲无故算啥排行?”蒋绍没好气地嘀咕。
孙芸想了想:“对啊,那叫段哥?”
还不如前头那个称呼呢!
“往后不一定能见面,但就算是碰见了,他得叫你嫂子,你叫他段五就是了!”蒋绍的肺都快被气炸了,他没好气地说道。
这时牛奶已经煮好了,孙芸让蒋绍灭火,拿了一摞碗出来挨个儿舀。
“不好吧……”孙芸一边儿舀牛奶一边儿道。
蒋绍的火气瞬间就要压不住了,然而在他暴怒之前,孙芸又来了一句:“他看起来可比你老多了!”
“他那么不修边幅,邋里邋遢胡子拉碴的一个人,乍一看跟你叔似的。”
那满腔熊熊的烈火被孙芸这两句话瞬间消灭。
一丝火星子都瞧不着。
“如今牛车也买到了,等我要的农具好了,咱们就家去!”孙芸用个大碗舀了半碗热牛乳,她招呼霍北言:“小言啊,你给隔壁送去。”
“就说感谢钱婆婆带我去买牛。”
“对了,叮嘱她们钱冲现在肠胃弱,最多可以喝两小口。”
“快去!”
霍北言乖乖地接过被孙芸用抹布裹了一圈儿的海碗,转身就往外走。
蒋绍盯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滋味儿十分复杂,废太子他也曾经当过太子,也是皇帝的儿子啊!
这女人使唤得顺溜,这小子腿儿也跑得快。
霍北言到了钱家,大门虚掩着,他站在门外喊:“有人在家吗?”
钱冲一个人躺在床上睡觉。
这会儿正在他床前准备干坏事儿的黄氏吓了一跳!
她手端着装有金水(粑粑水)的碗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
钱冲被惊醒了,黄氏忙钻到床底下,没让钱冲发现。
“怎么这么臭啊!”钱冲皱了皱鼻子,他穿衣裳准备起身,床下躲着的黄氏看到床边的碎碗,慌忙伸手出去把碎掉的陶片捡走。
因着太慌了,她的手被沾满金汁(粑粑水)的碎片给割伤了。
好在钱冲没有发现,她就松了一口气。
黄氏盯着钱家好久了,好容易盯着钱家婆媳两个都出了门儿,她就带着金水摸进了钱家。
钱大娘拿着两个大包袱出门的,钱嫂子则是被杜大娘喊走了。
都在一条街上,几步路的工夫,钱嫂子也没想着说锁门儿。
黄氏乘机溜进钱家,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钱冲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掀开钱冲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扯开钱冲的衣裳,正要去弄钱冲肚皮上的绷带时忽然外头有了动静。
黄氏气得要死!
“你是孙大夫家的哥哥!”先前因为他的病,家里闹腾的时候这个哥哥来过。
后来他还把孙大夫的钱箱子抱来了呢。
“哥哥进来坐吧,我娘和阿奶都不在家!”钱冲热情地招呼霍北言,霍北言笑着摇头:“我就不坐了,这是婶婶让我给你送的牛奶,你去拿个碗来装。”
钱冲闻到了牛奶的香甜味道,他吞了吞口水,还是拒绝:“我不能要!”
霍北言问道:“真的不要么?那我就倒掉了,不然回去不好跟婶婶交代!”
婶婶让他办这么点儿事儿都办不好,他的脸往哪儿搁?
霍北言作势找泔水桶倒牛奶,钱冲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哥哥我给你拿碗!”
“你跟我来灶房!”
霍北言的唇角露出得逞的笑容:“好!”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灶房,一直注意外头动静的黄氏连忙从床底下出来,在门后探头探脑地往外看,院儿里没人,动静都在灶房。
她就贴着墙根儿走,借着院儿晾晒的衣裳遮挡,绕到大门上,然后迅速闪了出去。
灶房里的霍北言正好转头往外看,他只看到一片衣角迅速消失在大门处,心里起了疑窦。
牛奶倒进了钱家的碗里,霍北言就对钱冲道:“我婶婶说,你现在肠胃弱,只能喝两小口。”
“算了,我还是在这里守着你吧。”霍北言不放心,他挨饿的时候太知道香甜的食物对人的诱惑有多大。
像钱冲这种家境不好的孩子,哪儿有机会喝什么牛乳。
尝一口能忍住才怪。
“哥哥,我会听话的!”钱冲保证。
但是霍北言不为所动。
牛奶还很烫,钱冲用自己手里的碗倒扣着灶台上装牛奶的碗,拉着钱冲出灶房:“还是去你屋里等着吧。”
“你先前是在睡觉吗?”
钱冲应道:“对,我在睡觉。”
两人进屋,霍北言就闻到一股臭味,但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是用恭桶的,钱冲又是个病人,恭桶放屋里其实很正常。
霍北言没在意,但钱冲就有点窘迫:“哥哥,我没有在屋里拉粑粑,我也不知道为啥屋里有粑粑味儿。”
“你上床休息吧。”霍北言相信了钱冲的话,因为他的背景和经历,他这个人很小心敏锐,进入到一个新环境第一件事情就是观察。
他发现钱冲的床边有陶片碎屑,还有一小块儿地方是湿的。
走近了就能发现臭味是从这个地方传来的。
钱冲见霍北言盯着地上瞧,他也顺着霍北言的目光看去:“咦,我今天没有打翻水碗啊!”
“臭味是在这里!”这时钱冲也发现了。
他跟着霍北言蹲下细看,也看到了陶瓷碎屑。
不起眼的几块儿碎屑一直往床下延伸,霍北言换了个位置,一手撑着床,一手撑着地往床下看,床下有好几块儿陶碗碎片。
也一样有粑粑味儿。
霍北言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帝王家的小孩儿都有个多疑的毛病。
没法子,这一天天的要防备的人太多。
结果防来防去也没防住,母后被逼死,外家被满门抄斩。
他的思绪发展,瞬间想到了很多,大门口那一片一闪而逝的衣角。
眼下满是粑粑味儿的破碎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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