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芸当然看出来了！
不过她没点破，有时候当爹妈的糊涂点儿也没什么不好。
不管是不是姝儿写的，不管她认不认同检讨上的观点，抄写一遍，至少在脑子里留下了印象，有些东西，需要慢慢消化。
只要他们记得，总会有一天，他们会去想，会去体会。
用完饭，孙芸就跟煜哥儿说了沧澜先生的事情。
“……这位先生非常有名，但是娘并不了解他，你明日去了要多观察，看看老先生讲的学问你能不能听懂，他讲得好不好，也看看平城府学县学的学子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娘想请他当你的先生，或是送你去青山书院，不过要不要这么做，还是得看看你喜不喜欢他！”
“若是你不喜欢，便是他就倾世才学，咱们也不找他念书！”
小孩子念书很挑老师的，有些孩子不喜欢某个老师，便会连带那个学科都不喜欢，从而消极对待，便是不消极对待，也会学得很是痛苦。
沧澜先生？
煜哥儿有点儿惊讶，他还没跟娘说这件事呢，这几天他简直玩儿疯了。
“我听娘的！”煜哥儿道。“娘，梁爷爷给我留下一封推荐信，就是给沧澜先生的。”
孙芸闻言就是一喜，她笑道：“既然是你梁爷爷推荐的，想来是有真本事的，不过你明日还是不要提推荐信的事儿，还是要先看看他的为人，看看你喜不喜欢他。”
煜哥儿感动极了，娘真是宠他，都不怕把他宠坏的么？
娘真好！
煜哥儿走上前去，抱住孙芸，脑袋在她的肚子上蹭了蹭。
孙芸笑了，煜哥儿主动做这么亲昵的动作真的不容易。
这个孩子，对自己的要求很高，随时都摆着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可他到底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还是个孩子啊！
终归是眷恋母亲的。
第二天，煜哥儿就带着他的书童兼小厮苏木去知府府上。
知府府上有个小花园，场地就安排在花园里。
煜哥儿到的时候，花园那边儿的门上已经聚满了人，大家跟着自己的师长进去，也有单独住进去的，不过手里有邀请的帖子。
煜哥儿下了马车，车夫指着街角对煜哥儿道：“世子，小的就在前头等您！”
知府府上没有那么宽敞的地方停放马车，故而来人多是雇佣的马车，来了车就走。
少数人自己带马车来的，不过就要自己找地方停。
以煜哥儿的身份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他只要亮明身份，知府衙门自然要将他的马车和车夫安排妥当。
但煜哥儿不愿，他不想仗着身份行事。
主要还是怕梁爷爷也给沧澜先生写过信，沧澜先生知道他是谁之后，就对他另眼相待，这样他就无法知道沧澜先生对他的真实看法。
所以，煜哥儿跟苏木说好了，今天他来这里不是定西侯世子，他只是蒋煜。
煜哥儿乖乖排在队伍后头。
门口一共排了两个队伍，他带着苏木一站定，大家就纷纷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怎么是个孩子？”
“小孩儿来捣什么乱？”
“喂，小孩儿，你是谁家书童，来帮你家少爷排队的么？你家少爷谁啊,排场这么大？”
“就是，还让你们来帮着排队，他这是看不起沧澜先生么？”
众人纷纷附和，他们现在能踩一个是一个，毕竟今天来的人都是竞争对手！
“不行，不许帮着排队，你们两个小奴婢赶紧走开，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郭琪摇着折扇，开口赶人，见煜哥儿和苏木不动弹，他就不高兴了，直接命令自己的小厮：“把这两个小孩儿拖出去，不许他们混进去！”
苏木急了，连忙护在煜哥儿身前，他大声道：“我们少爷才不是书童呢，他也是来赴会的！”
煜哥儿对众人拱手道：“小生也是来参加文会的！”
“小生有长辈给的请帖。”
煜哥儿不欲在大门外闹出大动静，这样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梁爷爷教过他，要会隐藏情绪，不然心里想什么脸上表现出来，聪明人一看就懂了。
人若是容易被人看透，就容易被利用，容易吃亏。
若是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别人就摸不准你这个人，想坑你害你，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或者是，即便要坑你害你，也用不准法子。
喜怒不显，是给自己的一重很好的保护色。
众人一听这个小娃娃竟然有请帖，都很惊讶，他们打量煜哥儿，这孩子穿着属实一般，比让人将他赶走的公子哥儿差远了。
能用得起书童，穿着普通，想来是个小康之家的孩子，请帖了来处嘛，恐怕是某个亲戚是在府衙里当差的，绝无可能是县学或者府学的学官们的亲戚，若是他们的亲戚，便不用请帖，直接让先生们带进去就行了。
郭琪不高兴了，他要赶的人竟然有请帖！小厮看向郭琪，郭琪冷哼道：“把你的请帖拿出来看看，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搞不好是偷的！”
煜哥儿生气了，他正色道：“请帖的真假门房上必然能查验，若是假的，小生必然混不过去。
若是偷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上是写了名讳的，一查便能查到，况且这东西被偷了，失主难道不会来找么？”
“这位公子若无凭证还请慎言！”
郭琪被煜哥儿怼得说不出话来，他指着煜哥儿“你……”
这时站在他身边的男子连忙拉着他的袖子把他的手扯了回来，笑劝道：“郭公子，这位小书生说得也有道理。”
“我知道郭公子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但咱们是来参加文会的，他既有请帖，进去又何妨？”
“左右年岁不过，沧澜先生的规矩摆在那里，是不会选他的！”
言下之意，你跟一个小孩儿计较什么？
他又不会被选中。
他这么一劝，郭琪就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瞪向煜哥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
这不过是个插曲，大家反应过来一个孩子跟他们形成不了竞争，于是嘀咕煜哥儿的声音便没了。
煜哥儿面无表情，淡然地跟着队伍走，轮到他的时候他从怀里拿出请帖，门房检查无误之后，就将他放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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