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南蓉曾经在铁牛山上想着去死,像山上树木的落叶一般,躺在泥土上,慢慢腐朽。
可是她当时没有死去,现在就更没有勇气去死了。
那个男人说了,会帮她报仇,会给她安排工作,会让她过上富裕的生过。
这一切都还没实现,她怎么可以去死?
项南蓉心惊胆颤地在知青点房间里躺了两天,听着外边其他知青说话。
当听到山脚村那边去公社民兵营报告发现敌特分子,且还去县里报了公安时,项南蓉被吓得直接屏住了呼吸。
似乎会有人因为她的呼吸,而发现她一样。
第二天,知青们说,山脚村有个打猎老头看见了敌特分子里的女人的脸,所以要来村里认人。
当时项南蓉就惊得直接晕了过去。
等她因为心中的恐惧清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房间里也多了一个人。
虽然没有点灯,但在一片黑暗中,项南蓉仍认出了那个身影。
前天,就是这个人,拿着枪指着自己。
项南蓉似乎从男人身上感觉到了对方浓烈的杀意。
她知道自己的谎言,被戳破了。
现在她所面临的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死。
“你骗我。”男人的话语里听不见一丝情绪,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项南蓉疯狂摇头,跪爬着从床上摔下,不顾身上各处传来的痛感,翻身膝行至黑影面前,双臂紧抱黑影的大腿,哭求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骗你,那两个人不可能看到我……他们是在使计,他们想把我们骗出来!”
项南蓉跟着男人的时间不长,却也对他的喜好了解极深。
她一边哭着求着,一边用前胸的丰盈去蹭男人的大腿。
“你信我,我真的没骗你……除了你,我什么也没有了……”
项南蓉的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男人强势挑起。
她听到男人口中吐出冷酷的字句:“如果不想被他们抓到,你知道应该做什么……就算你跟他们供出了我,也没人会相信。”
言罢,他用力将项南蓉甩开,转身离去:“就当这是对你的考验,好自为之。”
直到男人离开许久后,项南蓉才双手撑地,站起身来。
这时她才发现,知青点里竟然诡异地安静。
院子里住着八个人,难道都睡得那么死?
男人来了又走,她又哭又求,那么大的动静居然都没醒?
项南蓉扶着墙壁走出房门,暗蓝色的天幕上,无星无月。
她按照记忆中的方位,缓慢移动到其他女知青们住着的房门前,先敲了两下门。
没听见里边的动静,她又改成大力拍门,一边拍还一边喊:
“都醒醒,给我开开门,有人听到——”
“吱——”
项南蓉刚拍了两下,房门被推开了。
老旧的木门在黑夜中发出摩擦声,穿透力极强。
项南蓉抿了抿唇,一边叫着女知青们的名字一边往房里摸去。
她印象中,这个房间里原本有两张木床,住着包括她在内的4个女知青。
后来因为她在卫生所闹了一场名声臭了以后,就被赶去了另一间小房间里独自居住。
所以房里应该睡着三个人才对。可她从拍门到叫人,那么大的动静,那么长的时间里,竟然没听到一个人说话。
项南蓉摸索着走进房间,以房门为标准,按照记忆中的布局走到一张木床旁边。
她伸手去摸。
很快就摸到了一个人的手臂。
惊得她立马放开,嘴里咒骂道:“你们再不说话,再吓唬我,我就拿刀子划烂你们的脸,说话啊!”
项南蓉的两只手用力拉动着手臂,试图将人摇醒。
可惜无论她怎么摆弄,都无济于事。
项南蓉突然想到来到下河村时,因为女知青们晚上出去上厕所不安全,其他三个女知青们凑钱买了一个手电筒。
她仔细回忆藏手电筒的位置,顺着那条手臂朝上摸索。
在摸到床上那人脑袋时,心漏跳了半拍。
不过摸到脑袋就意味着要拿到手电筒了。
项南蓉的手探进床头放着的收纳筐里,找到了!
她拿出手电筒,拇指微微用力,推开手电筒的开关。
手电筒的灯光在黑暗的房间中赫然亮起,照在女生年轻的已无生气的脸上。
项南蓉骤然见到此情此景,吓得直往后退,一个不慎,竟坐在了地上。
手电筒也骨碌碌在她身旁滚动了两圈。
项南蓉坐在地上发愣着,直到感觉身体越来越冷时才回过神来。
她捡起手电筒,鼓起勇气走向木床。
手电筒的光笼罩着整张木床,床上的景象赫然映入项南蓉的眼帘。
她被吓得再次后退,身体反应过来后,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
怎、怎么会?
项南蓉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拿着手电快步走向房中的另一张床。
床上,是两具女尸,其中一个,脸上遍布血痕。
被割开的皮肉翻出,裸露出内里的肌肉组织。
项南蓉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脸。
这该多疼啊!
她拿着手电筒,一步一顿地将整个知青点,包括男知青的房间都查看了一遍。
死了,全都死了。
整个知青点,除了她,都死了。
是谁干的,并不需要思考。
项南蓉现在终于明白他所说得考验是什么意思了。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房间,手电筒的光照进房中的瞬间,一道刺眼的反光射进项南蓉的双眼。
她定睛一看,房中破旧木桌上,正插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匕首。
项南蓉的脚钉在房门口,久久抬不起步伐踏进房中。
夜幕渐渐褪去,天空呈现出瑰丽的蓝色。
项南蓉身上满是沁骨的露水,双腿因为久粘微微颤抖。
一声鸡鸣从远处传来,打破了此处院落中的宁静。
项南蓉深吸一口气,抬步踏进房中,端详着那把匕首许久,直到第二声鸡鸣响起。
她才隔着手帕,握住那把匕首,将之从木桌上拔出,拿到眼前。
一眼不眨地盯着匕首上的血液,项南蓉的眼睛开始酸涩,流出生理眼泪。
她抬起另一只手,抚摸自己的脸。
眼睛,鼻子,嘴唇……一寸寸的皮肤。
最后,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匕首翻转,刀口向内。
第一刀,落在左边脸颊上。
第二刀,横过鼻梁。
第三刀……
一刀紧接着一刀,从刚开始的疼痛,到最后的麻木。
一共七刀,项南蓉咬牙心里默数着。
最后,她将最浅的第八刀,落在了脖颈上。
昏迷前,项南蓉用尽全身力气,将匕首狠狠地插进木桌。
……
周浩然面色阴沉地回到家,张春暖正坐在堂屋饭桌上吃饭,看到他回来,有些惊讶:
“不是说中午让你在立学哥家里陪客吗?怎么,那些公安没留下吃饭?”
周浩然挨着张春暖坐下,抬手捏眼角,头疼道:“公安们被叫去下河村了,那边发生了大案子。”
“什么大案子?”张春暖手持筷子,夹了一块风干兔肉放进周浩然的碗里,“有什么案子比抓敌特更大的?”
周浩然拿起碗筷,却怎么也吃不下,“七死一伤。”
“什么?!”
张春暖简直不敢相信,确认道:“你刚才说是下河村的案子?!”
“嗯。”
“假的吧?”张春暖仍不相信。
她曾在下河村暂住过一段时间,村里虽然各大家族之间有些龃龉,却也没有结仇到要灭门的程度。
八口之家,一夜死了七个?
简直难以想象。
周浩然面色沉重地点头,肃声道:“下河村第二产生队知青点,昨夜死了七个知青,还有一个被发现及时,勉强救了回来。”
张春暖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看向周浩然的目光惊恐不已。
怎、怎么会?!
死的竟然是知青?!
哪来的深仇大恨……
张春暖捡起筷子,让小三子和小玉儿带着龙凤胎回屋吃,才继续问道:
“下河村第二生产队?队长不是结子哥吗?”
周浩然点头:“嗯,现在结子哥已经被带去县公安局接受调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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