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的训练时间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们就不算是新兵，将被派往边境驻守。
伽古军团这次扩招了数千新兵，实力大增，将作为一股生力军强势介入北方战场。
临行前一晚，军营灯火通明，高高围墙内新兵们聚在一起，桌席摆满训练场。
食堂太小，装不下我们摆的酒宴，因此只能露天放置在训练场。
这是我在军营第一次见到酒，平时这里应该是严禁酒水的。对于要求纪律严明的军队来说，饮酒这种事情显然不合理，只有在特殊的时候才会破格允许士兵在军中饮酒。
派往边境的前夕显然就是这种特殊时候。
其实去边境的士兵不一定会打仗。边境驻守士兵两年一轮换，轮换下的士兵可以继续留在军队，也能退伍，离开军营。
汉库帝国和满都之间虽然时有摩擦，但还没到全面开战的地步。偶尔爆发的小规模战役不是每个士兵都有幸能参与进去的，很多人两年的轮换期满了都还没见过满都人。
所以大家对即将驻守边境好像没有太多担心，反而充满兴奋，觥筹交错间红光满面，食物也是难得的大鱼大肉，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军中酒是莫曼迪城有名的特产，他们管它叫阿特特，是一种烈性的高浓度白酒，当地人用剩余的粮食酿造，酿造过程中加入各种香料，还会经过多道蒸馏手续。用这种方法造出的酒烈性十足，同时香气扑鼻，一小杯就能让一个没喝过酒的人酩酊大醉。
法兰克林下达指令，今晚饭菜管够，但酒，每人最多一杯。
一个拳头大小的杯子装的就已经是相当不小的份量，足够让酒鬼尽兴，让初尝酒水者忘乎所以。
有人不胜酒力，已经开始神智恍惚，左搂右抱着身旁好友说起胡话，满满都是对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期待，和对未来的向往。
是的，我们在这个训练场已经待得够久了，接近四个月。
这四个月每天被困在高墙之中，吃喝拉撒、洗漱休息全部被人管着，他们早就想要脱离这种生活，前往外面看看了。
整个军营就像个巨大的监狱，外面人进不来，里面人出不去。每天新兵们都在这里面受苦受难，挨打挨骂。
我坐在一张桌子上，其它地方气氛都很热烈，唯独我这里冷冷清清，大家都埋头吃菜，偶尔小酌一口，和身边人压低声音说上几句。
这种情况在穆泠来到之后就迎刃而解，因为大家都借口敬酒或者其它事，连忙离开这个酒桌，跑到其它熟识身边作乐，不敢和穆泠与我一起同座……
我们很可怕吗？还是我们两人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化学反应？
“怎么了？害怕了？”
我见穆泠神情恍惚，忍不住低声调笑。
穆泠瞪了我一眼。
她手上拿着酒杯，只浅浅下去一层，看来稍微喝了一点点。
即便只喝了一点点，穆泠也脸蛋泛红。
“我才不怕呢！我有什么好怕的！”
穆泠忽然不怀好意的一笑。
“你不知道吧？战场上大队长以上级别的军官死亡率非常低，近十年死在战场上的大队长一级的军官不会超过二十个。反倒是你这种新兵……嘿嘿。”
我撇撇嘴。
“大队长一级别都是小指挥官了吧？手下也管着百来号人呢，又不用自己身先士卒，当然死亡率低啦。不过，我好歹也是你身边亲兵，也不用冲在前面，嘿嘿，以你我的身手自保还是绰绰有余吧？”
穆泠皱皱鼻子，心情不好的又小口喝了一口阿特特，被辛辣的味道刺激得直皱眉。
“还小指挥官呢……我早就被架空得一点权力都没有了。你看看，我们大队除了你还有谁听我话？”
我闻言也默然。
事实的确如此，穆泠手下队长们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但做起事来阳奉阴违，宁愿听隔壁大队长的吩咐也不愿意听她安排。
一方面是因为穆泠没有任何资历，也没有半点威信可言，她靠身后势力空降军营，登场就是军官……挺难服众的；另一方面，穆泠，是个女生。
其实是女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她展现出足够强硬的实力和手腕……偏偏，她是靠身后关系上的位，说白了那群军痞压根就不服她，没把她放在眼里。
最难办的是，这丫头表面看上去高冷得一匹，实际上心软善良得不要不要的，那群军痞就是欺负她这点，不管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只要在她责怪的时候赔上笑脸，说几句让穆泠面子上过得去的好话，这丫头就心软放过他们了。
看着穆泠被酒水刺得难受，我压住她的杯子。
“别喝了，你又不会喝酒。”
穆泠脸蛋红扑扑的，瞪大了眼。
“你居然说我不会喝？来！今天我非得干趴你！”
我哭笑不得。
“我也不会喝啊。”
穆泠听到我不会喝酒反而更加上头，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
“那就太好啦！呃，不是，我是说当兵的怎么可以不会喝酒！必须喝！来，陪我和几杯！”
我无奈的看着她手上还剩下大半杯的阿特特。
还几杯了，喝完这一杯你不倒就算你厉害好吧？
最终我还是没坳过穆泠，被她拉着喝了几口。
阿特特不愧烈酒之名，酒入喉就像一线烈火，火辣辣的灌入食道。
我还是第一次喝这种烈酒，仓促之下连番咳嗽。
穆泠被逗得直乐，一边笑着一边拍打我的背部，帮我缓口气。
“哈哈哈哈，不行吧？”
看着穆泠得意的嘴脸，我抓起酒杯。
“谁说不行！来！今晚不醉不休！”
尽管心里犯怵，但我嘴依然很硬。
穆泠笑着和我碰了一杯。
席间气氛热烈，深秋的夜色中军营的火光明亮，热气上涌，迎上高空呼啸而过的寒风，融成梦幻般的雾气，盘旋在青冥高空。
士兵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各自都趁着酒兴忘了恩怨情仇，忘了明天就要上战场，拉着身边人就称兄道弟。
我也被灌得迷迷糊糊的，虽然只有一杯酒，但对我来说还是太多了。
恍惚之间，我看见法兰克林站在远处一个阁楼上，没有看灯，没有表情的脸，花白的马尾，负手望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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