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4分,随着一声嘶鸣,火车头愤怒地吐着发亮的火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拖着十几节车厢,缓慢的沿着铁轨滑动。
列车出了站,在两声长笛声的嘶鸣中疯狂提速,透过宽敞的车窗车头顶端直上云霄的黑烟清晰可见,列车就这样迎着微风朝前方冲了出去。
出了省城少了些许的灯光,车窗外仅剩黑暗,只能听到铁轨传出不间断的轰鸣声。
对于坐火车这事,心里已过了之前那股新奇劲儿。
座位对面的一对中年夫妻,相互依偎在椅背上闭着眼开始休息。
第一次坐火车的兴奋逐渐消失后,我看了一眼不远处同样闭着眼睛的夏老师,困意也开始袭来。
强烈的刹车和铁轨摩擦的声音从车底传来,列车开始缓缓减速,隐约从车厢的广播里听出列车即将到达某个车站。
发麻酸胀的胳膊,让我意识到已经趴在小桌上睡了不少的时间。
候车台上的路灯照进车窗,我才发觉原本坐对面的那对中年夫妻已经下车,座椅上此时坐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孩。
女孩大概20岁的年纪,五官非常精致,扎着高高的马尾,简易的白色T恤配着当下非常流行的牛仔裤。
我不知道为什么脑中会忽然出现高中音乐老师的身影。
猜想应该是同学们背地里总说她是我们小城最漂亮的女老师,更或许她也总是穿着牛仔裤吧。
我下意识的把两人对比,还是眼前这个女孩更加漂亮,完全没有那股傲慢的气息。
女孩抬头恰巧看到我盯着她,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仅一个微笑,我竟感到脸上发烫,考场都没紧张过的我,此时心里不知所措的开始慌乱,扭过头佯装看车窗外的风景。
盯着窗外的水泥站台,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女孩比例完美的五官。
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生出疑惑,女孩的神色有一些不太寻常。
我闭起了眼睛,脑中再次浮现出女孩的笑容。
她笑得不太自然,那是礼貌性的微笑,很明显强忍着心事。
女孩眼睛带着一些血丝,眼袋稍有浮肿,不久之前应该哭过,左边额头色泽偏暗,暗中又带一些红光。
日月宫,左侧代表的是父亲,看来她父亲应该是身体上出了些问题,不过即将转好。
我心中一动即刻起卦,得《艮》之《颐》。
体互震为咽喉,互坎为有病,应该是常年抽烟由肺部原因引起的咽喉炎。
变卦见震木克体卦艮土,主卦火生土,震木回头生火,应该是高烧。
主卦见艮为止,见离数为3,变卦见震数为4,三到四个小时左右会有好转。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后竟然莫名松了口气。
车厢顶部的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多钟,又看了眼对面的女孩,我靠在了座椅上再次闭上眼睛。
耳边隐隐传来哭泣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对坐正盯着车窗外的女孩满脸泪水。
女孩极力的压抑着自己抑制不住的哭泣声,似乎担心吵到周围熟睡的人群。
见到我醒过来,女孩歉意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的那股楚楚可怜,让人不由的心痛。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你担心的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两小时内会有结果。”
在强烈困意的驱使下,没去管女孩诧异的神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小桌板上很快就再次沉睡。
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正是坐在对面的女孩。
女孩见我醒了,嘴角露出一个美丽的弧度,俏皮的冲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车厢前端,示意我跟她去那边。
我将丢在脚下的背包重新背在身上,跟在女孩身后,来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
这个位置空旷不少,空气也干净很多,没有那股说不上来的异味。
我盯着地下的烟头,不敢抬头和女孩对视,因为我知晓女孩正直直的盯着我。
女孩盯着我看了许久,终于打破沉默开口说话,女孩的声音很甜,我想起书中那句恋爱的味道。
“我叫小雨,小弟弟,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愣了愣神,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女孩话语中的含义,不由的抓了抓头发。
或许是被我的样子逗乐,女孩轻掩着嘴笑说了句憨愣憨愣的,随即问我是如何知道她父亲生病,而且两个小时就能知道结果?
原来是这个啊,可是我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直接告诉她,我是通过看她面相推算出来的。
这么说的话,我猜想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坑蒙拐骗的神棍赶下车。
“你在火车上是怎么知道你父亲的情况?”我以退为进,跳过了这个话题。
“小灵通收到讯息了。”
“小灵通?”
“就是BB机!”
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粉色外壳的传呼机,放在手心。
“哦哦,BB机我知道!”
村长就有一个黑色的传呼机,整天别在牛皮裤腰带上满村晃荡,只是我从来没有听它响过。
小雨手中的粉色传呼机,看起来更加小巧精致一些,应该比村长的要贵。
“现在你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了吧?”小雨将手中的传呼机再次装好,盯着我眨巴着大眼睛,有种你说不清楚就别想回去的姿态。
我不敢盯着她的眼睛看,女孩的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
想了许久,我决定还是告诉她真相,我懂一些相面的方法,所有的事情都是从她的面相中看出来的。
“啊?是《僵尸先生》里面九叔那种吗?”
“什么是僵尸先生?谁是九叔?”
《僵尸先生》就是...
话匣子打开后,我发现小雨是个特别爱说话的女孩,她告诉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僵尸先生》是香港拍摄超级火爆的一部灵幻电影,九叔是电影里面的捉鬼大师。
小雨告诉我她出生在南京,今年21岁,在重庆第一医院做护士,她工作的地方,距离我的学校不是很远!
原来小雨比我大三岁,她说工作的医院就在我们学校附近,这样岂不是能经常看到她?
我正在胡思乱想,小雨继续说道,她这次去陕西是探望在陕西工作的父亲,因肺部疾病住院。
白天接到医院通知,有非常紧急的工作需要她连夜赶回重庆。
离开陕西的时候,小雨的父亲还处在昏迷中,并且发着高烧。
后来便有了火车上发生的这一幕,我们两个人站在车厢的过道,一直聊到天亮。
小雨告诉我,有医院的车在四川境内,她需要提前下车,和他们同事们汇合然后一起回重庆的医院。
下车前给我小雨留下了她小灵通的号码。
“风哥,你开学的这一个星期怎么总是发呆傻笑?你知不道我们这是在哪?”张峰的责怪声,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我伸手摸着裤子口袋里的火车票,车票背面是小雨传呼机的号码023-XXXXXXXX。
“嘿,峰哥,就是想到前段时间的一些事了,你说哪天我们去录像厅看《僵尸先生》吧?”
“大哥,我求你正常点好吗?这个时候你跟我说《僵尸先生》,不觉得慎得慌?”
张峰小心的看了眼四周,把两只胳膊抱的更紧了一些。
至于吗?重庆九月份的天气,夜里温度接近30度,你这一副冷到发抖的样子。
我白了身边的这个胆小鬼一眼,胆子这么小还逞强跟着大伙睡公墓。
一周前,下火车然后转乘大巴车,经历了30多个小时的折腾,在腰酸背痛到极致的时候,我和夏老师终于看到了学校的大门。
报道后学校安排了宿舍,睡在我上铺的张峰,正是我的四个室友之一。
张峰也是山西人,竟跟我同一天生日,宿舍排名大小,我俩谁都不愿意做小弟,于是决定互相称对方哥。
另外两个室友,一个是来自新疆的刘阳,一个是来自内蒙古的志勇,这俩都比我和张峰大一些。
开学的第二天便是军训,一整天体验着枯燥无味的立正、稍息、踢正步。
年轻的教官似乎也感觉带新生训练实在太过无趣,于是在晚上训练结束,提议来个新生联谊活动。
同学们开心的附议,很快围坐出一个十米左右的空地,当成了临时的舞台。
教官要求每个寝室必须出一个节目。
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体会到,大城市的孩子真的很优秀。
看着别人寝室报名唱歌,跳舞,说相声,打快板…
而我好像只会上山砍柴下河摸鱼,索性自觉的充当起透明的小观众。
206寝室也就是我们寝室,在极度缺乏此类人才的情况下,志勇被大伙推了出来,因为他说了句“我们草原上的汉子只会喝酒和摔跤。”
教官点名206寝室的时候,体重接近200斤的志勇,刚走到人群中央就引起一阵哄笑。
搞不清楚大伙为什么笑自己的志勇更是直接开口说道:“我也不会唱跳,天生有一股子蛮力,可以跟各位大侠试一下摔跤。”
人群中再次发出哄笑,可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志勇的身板就吓退了所有的新生,跟他摔跤不是自找无趣吗?
眼见没有人迎战,年轻的教官为了缓解志勇的尴尬,决定自己上场。
结果不到五分钟,年轻的教官被志勇摔的两手直摆,坚决不肯再来。
教官败下阵之后,原以为摔跤就这么结束。
我们都没有想到新生中还真有一些硬骨头,404寝室的刘胜便是这个硬骨头。
看到教官被摔的坐在人群中不肯起身,刘胜一个空翻落入人群,右腿抬起在空中踢了个三连击,长发随风飘扬很是帅气。
完全不够志勇收拾,应该是练过几年的花架子,基本功也不太扎实,估计我都能轻松收拾这个刘胜。
我心里默默的判断,从小被爷爷逼着站桩练擒拿,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404寝室刘胜,跆拳道黑带,请指教!”
“哇!黑带耶!”人群中一个女生发出痴迷的尖叫声。
志勇听到黑带两个字,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眼神紧紧盯着刘胜,把衣摆扎到了皮带里。
“206,志勇,请指教!”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和呐喊中,两人双双走进舞台中央。
刘胜的跆拳道确实很有观赏性,一连几次准确的击到志勇身上,可是那力道完全被志勇无视。
反观志勇身型不够灵活,像个笨重的黑猩猩一直追在刘胜身后,没一会就开始喘着粗气头上冒汗。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笑声,一副憨态的志勇,马上发现了自己的短处,便站在原地等着刘胜主动进攻。
几分钟后,体力同样下滑的刘胜,进攻露出明显破绽,被志勇抓住脚踝重重的摔到地下半天没能爬起来。
接下来的节目轻松欢快了不少,晚上八点多钟,联谊活动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散场之后,同学们欢笑着勾肩搭背返回寝室大楼。
原本走在最后面的张峰,忽然加快脚步追上我们神神秘秘地小声说着:
“我刚看到404的那个刘胜,看我们的眼神恶狠狠的,会不会?”
一向话少的刘阳不屑的冷笑,难不成还想被收拾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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