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一字眉的水匪,长着三角眼,透着一股戾气,惹人生厌。
此人这人求饶道:“我招,我全招了。”
谭星渊示意把这人脚下的冰水撤走。
这人长出一口气。
其他水匪见状,心理防线也崩溃了,于是全部喊道:“我也招了!”
“我也招了!”
……
谭星渊想着这些水匪为非作歹,实在可气,想着继续折磨他们一番,但是实在受不了他们聒噪。
于是命人也把他们脚下的冰水全部撤走。
谭星渊接着审问那一字眉的贼人。
“叫什么?做什么的?”谭星渊语气冰冷的问道。
“小人蒋猛,是水匪的头领。”蒋猛此时惶恐的说道,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蒋猛,我且问你,你们在这里埋伏是谁人指使的?若是半点假话,必然把你整个人泡入冰水之中。”谭星渊质问道。
蒋猛听罢,不觉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于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是京城的副都检点唐渊大人。”
“副都检点是个什么官?”谭星渊一脸疑惑的看向沈虚。
毕竟这货当年也是混官场的。
沈虚于是小声解释道:“就是禁军的二把手。”
谭星渊心中大惊,竟然是军方的人?还是二把手!自己怎么稀里糊涂惹了军方的人呢?
于是谭星渊平复心情,继续审问道:“你说是副都检点唐渊指使你,可有证据?”
蒋猛立刻说道:“有书信在我怀中,不信你搜查看看。”
谭星渊立刻命人搜查。
果然有一沓书信在他的怀中,而且是缝在衣服里面的。
最上面的看着纸质最新,应该是最近的书信。
看罢,谭星渊心中大惊。
信中有关于陈泰澜这艘远洋船的外型大小,以及经过三河湾的具体时间。
信中还特别提及,船上的人格杀勿论。
最后落款是一个“唐”字的篆刻印。
谭星渊心中暗想,这王家难道有这么大的能量,调动禁军二号人物对自己下狠手?
但是觉得又说不通?毕竟杀鸡焉用牛刀,自己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啊!
不过想到那赵公子如此支持自己去东海国运盐,而且运送数量之巨,绝对不是单纯为了九安坊。
想必是赵公子这一行为,招惹了这些人,自己不过是他们神仙打架,祸及凡人了。
谭星渊接着打开以前的书信,虽然不多。
但是里面的内容,都是下达一些在河道上截杀的命令。
这倒让谭星渊心中不解。
堂堂大肃朝的副都检点,为何和这些水匪勾搭在一起?
于是向着蒋猛问出了心中疑惑。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蒋猛只好一五一十的把情况都抖落了出来。
原来这涉及到漕运的权力之争的问题。
当初漕运并非控制在转运司手中。
而是由众多家族经营着,大家各自经营,各显能耐。
但是,转运司为了掌控漕运。
于是勾结各个地方水匪,在河道上肆意劫掠其他家的货船。
以此打压排挤其他做漕运的家族。
最终,漕运就变成了转运司的独家经营了。
听到这里,谭星渊总算明白,为何这转运司权力如此之大了。
毕竟朝廷怎么能眼看着一个衙门权力如此之大呢?
原来物流是通过这种不正常的手段垄断在自己手中。
然后以此垄断天下货物。
想到这里,谭星渊不禁暗骂:垄断没有好与坏之分,只有坏与更坏。
但是谭星渊还是疑惑道:“这么重要的书信,不焚毁,却带在身上是什么意思?”
这蒋猛一脸无奈道:“我们不过是官家的夜壶,用完了就得扔,所以得准备一些东西保命啊!”
这些人倒也不笨嘛!还知道兔死狗烹的道理啊!谭星渊暗自想着。
此时沈虚小声问道:“谭先生,你看这些人该怎么处置呢?”
谭星渊暗自思虑一番,这里面可能涉及到朝堂上的权力斗争,虽然自己不能完全了解,但是书信是物证,这些人也是人证,待到将来回到京城,交给赵公子,说不定对她有用。
于是说道:“带上锁链,找个累活苦活让他们干着。”
谭星渊想着这样才能解气,毕竟这些人都是十恶不赦之人。
众水匪听闻此言,心中稍安,毕竟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船继续向着出海口驶去。
冬日的寒风甚是凌冽。
站在甲板上远眺的谭星渊,心情复杂。
这世道如今不公。
原本以为九安坊内的老兵生活已经够穷苦了。
没想到这些底层的百姓,才是命如草芥。
河湾村的无辜村民,很多死于水匪之手。
而这些水匪却是朝廷的副都检点安排的人。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转运司衙门控制漕运。
朝廷中的高官,为了权力和利益,相互勾结,最后承受痛苦的却是底层人民。
而大肃朝又会有多少水匪,同时又会有多少河湾村?
想到这里,谭星渊心情愈发沉重。
可是此时卞河两岸,陆陆续续有不少衣衫褴褛的民众扶老携幼,缓慢的行走着,人人目光呆滞,彷佛在逃荒一般。
这让谭星渊不解。
于是向陈泰澜问道:“陈船长,这些百姓在做什么?”
陈泰澜长叹一声,说道:“在逃难。”
谭星渊不解道:“难道是要发生自然灾害,或者是战争?”
陈泰澜摇摇头,说道:“不是,这些人都是北方冀州百姓,一旦收成不好或者没有过冬的钱粮,只有逃向富足的京城,或者温暖的南方。”
陈船长这么一说,谭星渊自然明白了。
冀州地处北方,冬天严寒。
若是无钱无粮,绝对挨不过冬天。
所以这些人没有法子,只能避难到京城或者南方,才能有一线生机。
而且照这么说,应该每年冬季都会有大量的人逃难。
谭星渊见状,心中不忍,想着下船接济一番。
可是人数实在太多,谭星渊只好拿出散碎银两,命人乘小船,在沿岸接济一番。
但是这样一来,岸上的百姓却为了抢这些银子厮打在一起。
人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时候,剩下的只有动物的本能。
谭星渊暗自懊恼,为自己的思虑不周而懊恼。
同时也懊恼着,这些地方的父母官在哪里?
难道就任凭这些百姓冻毙于路边吗?
而自己不过从京城出来两日,便看到这么多人间惨剧。
而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而整个大肃朝天下,又是何种光景呢?
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心情沮丧的谭星渊,暗自回到自己的舱室,一言不发。
以至于平时轻佻的知秋,看到谭星渊这副模样,也不在多言。
第三日的时候,船总算驶进了大海中。
谭星渊此时站在甲板上,看着宽阔的大海,心情稍稍好一些。
如今的大海,的确如沈虚他们所言。
这个季节,这片海域没有季风。
所以整个海面十分平静,只有微微起伏的波浪在翻滚。
而船也几乎静止在海面上。
此时,沈虚已经进入舱室内,开启了蒸汽机。
那些水匪,则带着重拷,在机房内幸苦的向锅炉内铲煤。
瞬间,机器的轰鸣声开始响了起来。
而船身后面的螺旋桨也跟着旋转起来,激起了阵阵水花。
船也缓慢的行驶起来,而且不断的在提速。
陈泰澜立刻吩咐船员收起帆,然后控制好方向,向着东北方向行驶去了。
这一路上,陈泰澜表情十分兴奋。
毕竟这船是在以二倍速度前进。
由此产生的寒风打的他脸生疼,但是他眯着眼睛,脸上挂着微笑。
同时不断用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海岸线,以此校准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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