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兆恒将自己的贴身护卫赵宏、王德都派到解州盐池,日夜监视着盐池大门。
宫善业一个月左右往洛阳送一回金银,赵宏、王德轮流跟着。见宫善业每次往返非常规矩,从未走过其它路途。
邓兆恒觉得时机快要成熟。拿捕宫善业之前,他得把杨伯雄藏匿到洛阳的金银运回来,那是他和平阳百姓的辛苦汗水,没理由丢到洛阳不管。
他派刑房通判罗长书和郝云,带了杨伯雄案卷与知府衙门公文去洛阳,随行四个差役。
罗长书想到,杨伯雄生前在他面前还算客气,过年、过节总有孝敬,心里有些不忍。
临走前问:“大人,杨伯雄家眷如何处置?”
邓知府:“以罗通判看呢?”
罗长书有些后悔,邓知府一个反问,在试探自己与杨伯雄是何关系。
心眼儿转着,马上道:“报大人,依刑房审杨伯雄案卷观之,杨伯雄之妻杨素萍对杨伯雄所贪巨额金银并不知晓。迁到洛阳之后,杨伯雄所移赃产却是由她代为保管。”
顿了一顿,见邓知府仍不出声盯着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数额看,杨素萍保管约两万两左右,不足平阳城起出的三之一。”
邓知府还是不出声,罗长书暗暗叫苦,再说下去就是挑明自己想帮杨伯雄老婆。
说得都是实情,但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却是讲究。
“杨伯雄大房还有三个未成年儿女,如何处置也请大人定夺。”罗长书暗自得意,如此一说,与自己无关了。
邓兆恒看出罗通判的躲闪,如此下去也无意义。
便问:“他这四口儿人在洛阳安家过日子,多少算够?”
罗长书一听,这是要免了杨素萍的罪,“普通井市小门户,几十两安家,几十两度日,百两足矣。只是杨伯雄儿女尚未成年,怕是要多些。”
邓兆恒:“多少是多?”
罗长书自是不能直言,“若节衣缩食至他子女成年,想三百两够了,若宽裕些怕得七、八百两。”
邓兆恒:“那就取中,六百两。她丈夫贪赃枉法,难道还要保她富足不成。”
罗长书:“属下照办”,说完心里暗松一口气。
人派出去后,邓兆恒想起,杨伯雄在洛阳的赃产,自己派人一纸公文便要拿回来,若洛阳官府先充了官库将如何?
一拍桌悔道:“怎就忘了嘱咐郝云,先不要去报洛阳衙门。”
邓兆恒知道,郝云一到洛阳,必是先到衙门递上公文,请当地衙门派人,一起将杨伯雄家产封了。
若洛阳官府跟着一并贴了封条,共同处置房产,岂不是节外生枝。
罗通判是杨伯雄案的监察,到洛阳衙门口,照章办差无可挑剔,但他却不是个决断的人。
又想到了赵俭,老何讲赵俭常年混迹井市,捞些来路不明的银子。
邓兆恒本对这类人看不上,但赵俭为许莜儿上告表、救王进福夫妇、替许莜儿与单飞虎争庄园、查办杨伯雄、查谋害钟鸣岐的凶手,让他觉得此人做事不仅仗义,而且很得力。
于是唤来赵俭,命速去追赶郝云等人。在将杨伯雄家产处置之后,再报洛阳本地官府,并让赵俭将自己的亲笔信交与郝云和罗通判。
赵俭没去过洛阳,郝云的脚程当然比自己快,偌大的洛阳城到哪里去找?
想到王正阳曾与高老爷赴洛阳做生意,便道:“大人,王正阳曾多次随绸缎庄掌柜前往洛阳,对那里熟悉,若他也去,我们会方便不少。”
邓知府:“亦可。我让他守杨伯雄宅,是为有事用着方便,你二人这便动身,先追上郝云。”
赵俭正要告退,邓知府突然起身,“且慢,你来看。”
走到条案旁,铺开地图指着,“此去走虞坂古道过茅津渡,正是谋害钟鸣岐之人的必经之途。洛阳事情办完,郝云等人先行返回,你俩在渡口停留几日,谋划如何在这里拿捕嫌犯,回来只向我复命。”
赵俭出得知府衙门,一次次被知府唤来,或自己找来,门口的衙役已识得他了,忙拱手行礼。
此时未及晌午,日头白晃晃照着衙门前的空地。几根高高的旗杆上,红、黄、蓝的三角牙旗在风中悠悠地漫卷着。
往来的百姓都远远地绕着走,无人敢从空地上经过。
赵俭四下里望望,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他做捕快、捕头后,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知府衙门平常出入,更没想过会与知府大人一起谋划事情。
冯五有事常常找不到他,原来隔三差五往家带银两,眼下已没空去操办这类事了。
杨伯雄案与盐池这边太耗神费力,邓兆恒允他见机使用银子,随时可到老何或郝云处销帐。
赵俭却是心里踏实。邓知府帮他的都是大事,救了大哥的命、保住了许莜儿的庄园、从单飞虎手里拿了一半军粮、让正阳做了捕头,件件都不是千两银子能换来的。
这一去洛阳又将是不少时日。赵俭无奈,又将荷儿送到脚店与玉环同住。
当天,在脚店里吃正午饭,临别之际,莫耀祖道:“二哥,自正阳与你进了刑捕司,你二人整日身带利刃,行踪飘忽不定。兄弟无力参与,只嘱咐二哥,这行当打打杀杀也算正常,却万勿与人结仇。惹下仇怨,人家自是要报复的。”
赵俭嘿嘿一笑,“就是去洛阳封个庄园,人到事办妥,你们放心等我俩回来。”
荷儿道:“阳儿,你赵叔腿脚跟不上,遇事注意着他些。”
王正阳将自己里外收拾利索,“荷儿姑放心,有我在,谁也伤不到赵叔。”
二人上马,从城南抄近路上官道,一溜烟儿去了。
袁玉环望着二人背影消失,叹口气,“这阳儿,新房不住,媳妇不娶,整日到处跑官家的事,不知他想干什么。”
顿了一下又道:“小小年纪便做了捕头,也算是出息,要是大嫂还活着,也会高兴。”
莫钰道:“过几年我也要跟正阳哥去,骑马挎刀走天下。”
莫耀祖瞪眼道:“去,练算盘去。”
吃晚饭时,关锁端着饭碗到客店堂屋,边扒拉饭,边接待来住店的,如今在脚店囫囵一夜涨到了八文。
莫耀祖到来后,主起了脚店里的事。
他有自己的想法。每日大锅里下二升米,熬成米汤,再丢一把盐粒进去,有那极节俭或手里没银钱的,早晚就个烧饼,来舀一碗米汤喝。
莫耀祖说:“两条大炕,十个、八个是睡,十七、八个也是睡,多十来个,就多百八十文。”
莫耀祖去了城里,与户房小吏到饭馆谈事情,家里就剩荷儿与玉环母子在角灯下。
荷儿道:“前些年脚店里多热闹,炕上有老人镇着,地下六、七口乱忙着,忽然就冷清了。”
赵俭与王正阳沿着官道疾行,平路还不显,一上虞坂盐道,小红马便显出脚力跟不上。
赵俭有些急,“正阳,你先走,追上郝爷他们,我后面慢慢追你。”
王正阳瞅了瞅小红马,“赵叔,你骑我的马,让小红马后面空走。”
赵俭:“那你哩?”
王正阳:“我脚程不比马慢,不信咱比比。”
王正阳扶着赵俭换上大马,在后面赶着小红马一路跟着,转山弯,过石头坡,果然快了很多。
王正阳问:“郝爷他们是否也骑马?”
赵俭道:“一行六人,都骑了。这两年,邓大人给刑捕司拨的银多了不少,过去马快班办急差都不够用,现今稍远些的案子一律骑马。”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转过一个山角,正是中条山山脊处。
此时,冰雪已快消尽,春风料峭,天空瓦蓝,山之东西苍茫遥远。
王正阳心里已有了放不下的牵挂——大小姐春花。
中条山上的风刮得脸有些发麻,王正阳抬头望望天,想想大小姐,涌起阵阵思念和惆怅。
赵俭前面催道:“正阳,平路了,如何慢下来?”
王正阳回过神儿,手指着,“过了前面锁阳关,一路下坡,当快些。”
赵俭:“最好在河边追上郝爷他们,一进洛阳城便麻烦了。”
马下坡时,反而不如平地走得快,四条腿小心地倒饬着。
赵俭有些急,催起马来。
王正阳道:“大牲灵通人性,知道背上骑着人,上坡就加力走,下坡就慢慢走。若不驮人和货,主人一催,它尥蹶子便奔下去了。”
赵俭道:“郝爷他们想是已下了山,平地走得快,反而越拉越远了。”
王正阳:“赵叔,要不你带着两匹马慢慢走,我先去追他们,我下坡肯定比马快,何时追到便停下等你。”
赵俭疑惑,“你确信比马快?”
王正阳:“自然,叔是知道我的。”
赵俭嘿嘿一笑,“那就快去。”
王正阳精神一振,连跑带跃,一眨眼功夫便没影了。
路上的脚夫们都惊讶地看着,一个年轻人像鸟儿一样,顺着虞坂道飞奔而下,遇到石头坡,直接飞一般跃过去,脚根本不沾地儿。
有的说:“这是神行太保过中条山,送信肯定比马快。”
另一个接道:“戴宗转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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