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云自魏程远处告退,刚要去见邓知府。
赵俭来见。
赵俭:“郝爷,雁门关纵火案的神秘人已寻到,就是东外城的肖正良。”
郝云:“拿到了?”
赵俭:“我查出他时,早已逃了。”
赵俭要借着鲍云豹劫盐引,再给单飞虎身上加把火。
“此人原为东外城混混儿,后成了单飞虎的管家,外面租房住,家当不过三百两,哪来的上千两雇凶纵火?必是单飞虎指使。”
郝云:“人逃了,可有物证?”
赵俭笑着摇摇头。
“郝爷,还有一件无头案,秋茗阁的妈妈被害,凶手杳无踪影。王捕头查到凶手所用银锭也正是单飞虎家的字号。这能否算物证?”
郝云苦笑道:“这都是模棱两可的凭证。我手里的倒是直接些,劫平阳府盐引的有鲍云豹。”
赵俭:“郝爷,都到这种地步,赶紧拿人吧。先拿到人,迟早审出来,莫再犹豫。”
郝云沉吟了一下,“我已禀报了魏主事,这便去报邓大人。”
赵俭有些着急,“鲍云豹就在单飞虎处,事不宜迟。”
郝云笑了笑,“兄弟,你说鲍云豹还在单府么?”
赵俭想了想,“倒也是。”
郝云:“我报了魏主事,再禀报邓大人,等大人们定夺。”
赵俭一想,鲍云豹都跑了,报不报还有何用?又一想郝云的话,大人们定夺什么?自是抓不抓单飞虎。
赵俭按捺下心急,“属下等郝爷指派。”
邓知府又单独唤了王正阳。
盐池宫善业一伙,郝云知道得不多,王正阳当众又不便讲。
此时,将自风陵渡到解州驿馆宫善业等人的所作所为,向邓知府说了个详细。
邓知府:“盐池的事还是要守口。”
郝云见邓知府时,王正阳已走了。
郝云:“大人,三个黑衣人鞋上的印迹看,常在盐池内行走。且他们对解州驿馆周围很熟,属下推断他们应是盐池的人。”
邓知府默默听着,犹豫着是否对郝云说出实情。
郝云等了片刻,见邓知府没有说话,又道:“西关单飞虎也有嫌疑。他的护院鲍云豹去劫盐引。
另雁门关纵火案也是单飞虎的管家肖正良出面操办,所耗银两上千,绝非管家能出的,且军粮与他并无干系,多是受单飞虎指使。但鲍云豹、肖正良都未拿到,请大人定夺。”
邓知府:“此事是否向魏主事禀报过?”
郝云:“已报过。魏主事说先向大人禀报,再抓鲍云豹一伙审问。”
邓知府:“你以为如何?”
郝云:“大人,鲍云豹等人袭击了驿馆,当会连夜逃回来,我们到府城最少晚两日,想来早逃匿了。”
邓知府:“依你看,单飞虎能不能抓?”
郝云:“若抓了,需各方人证、物证,才能定罪。”
邓兆恒冷笑:“抓了单飞虎,会怎样?”
郝云:“属下会竭力查找人证和物证。”
邓兆恒暗叹了一口气,郝云只想着办案,其它一概不闻不问。是故意,还是他就是这样的人?
“本想让你歇息几日,且回去候命。”
单飞虎一见陈震、鲍云豹四人仓惶回来,且田雷、任锋胳膊上还带了伤,便知事情没办成。
坐在太师椅上,面沉似水看着狼狈的几人。
陈震:“老爷,郝云一路防备严密,无奈只得在解州驿馆强夺。谁知他们来了援手,我四人攻不进去,且郝云认出了鲍爷,我们只得撤回。”
单飞虎看向鲍云豹。鲍云豹眼斜着陈震三人,“另一伙也是夺盐引的,本可与我们合力,却被陈爷哥儿仨石灰封了眼,反被郝云他们杀了几个。”
任锋怼道:“你若不露馅,官家人怎会有防备,我们出其不意说不定就成了。”
鲍云豹咧开嘴,吐沫星儿乱飞,“我绝没有被郝云识出,定是另有人泄露。”
单飞虎抬手止住,“说这些已无用,眼下将如何?”
陈震:“我们躲在老爷府中闭门不出……。”
单飞虎想到刑捕司都认识鲍云豹,“你一露脸,郝云回到平阳城,立马来抓你。”
几人沉默了,离开单府,他们当下也无处可去。
单飞虎踱了会儿步,抬头道:“你们拿我的信去一个地方,走河西。走河东,官道上会碰到郝云。”
陈震四人走后,单飞虎靠在太师椅上,仰头思量。
这四人躲了,肖正良逃了,秋茗阁那个妈妈死了,当下应该没危险了。
魏程远见了邓知府,请示将鲍云豹等捉拿审讯,将单飞虎传到衙门问讯后,回家听候。
邓知府点头允了,魏程远回衙门一声令下,郝云、赵俭、王正阳带着二十来个差役直奔单府。
老高知道单飞虎的事不能掺和,从案子里挑了个重案,带几个人先走掉了。
到了单府门口,郝云下马。
“把门封了,许进不许出。”
带众差役蜂拥而入,郝云站在外院喝问:“单员外何在?”
那账房里的、伙房里的、打杂的下人都把门关严,怕摊上事。
郝云命将所有人集到院里听候。
单飞虎这时不紧不慢出来,拱手道:“郝爷,如此兴师动众,有何事?”
郝云拱了下手,“单员外,你手下做的好事,今日奉命来捉拿归案”,说完手一挥,“搜。”
单飞虎见赵俭也笑嘻嘻地拄着拐,站在郝云身边,还有个捕头模样的年轻人也在。
对赵俭冷笑道:“赵捕头今日好威风啊。”
赵俭笑着回:“奉命抓捕要犯,单员外且一边听候。”
郝云:“单员外,鲍云豹及其他三人何在?”
单飞虎:“鲍云豹早已不在我这里做事了,郝爷说的其他三人又是谁?”
外院、中院、里院翻了个遍,自然是毫无所获。
那些随来的差役,要是去别处,早就下手往怀里装了,但在单飞虎这里,除了找人,不敢碰东西。
赵俭扭脸对郝云低语,“单飞虎这样的大宅,必有密室、金库。”
郝云:“都得搜。”
赵俭提高嗓门儿,“单员外,密室、金库在何处?”
单飞虎面露怒容,“我的密室、金库是你能进的?”
赵俭哈哈笑道:“杨伯雄的密室不就进了么?你这里有何进不得?”
郝云接道:“单员外,每一处必是要查到。不如带我等看一眼,让弟兄们乱翻,倒是冒犯了。”
单飞虎见躲不过,“那我成全郝爷一回,只是其他人不得入内。”
郝云:“办案凡涉及财物必要两人以上。”
单飞虎盯着赵俭咬牙道:“好吧,我今日就让你开开眼,往后别在爷面前逞强。”
他这话本是说给赵俭的气话,郝云听得却也是不快,“单员外,先去看,你担的事待会儿再讲。”
单飞虎的密室在几个柜子后,一人高的门,里面很大,金银摆得满满当当,杨伯雄那个地窖相比就显得寒酸了。
单飞虎手指着,“看,全是金银,无人的踪迹。”
看着三人惊诧的表情,单飞虎炫耀道:“俱是单某经略生意所得。你们可有人愿与单某共享这富贵?不过,赵捕头这样的就算了。”
赵俭看得眼红耳热,心怦怦跳着,这才是花不完的金银。
王正阳哼了一声,“杨伯雄的也不少,都入府库了。”把单飞虎噎得说不出话。
赵俭哈哈大笑,“金山银山,今日是你的,明日说不定就是别人的。单员外的宅院,怕是没一处是自己盖的吧,这道理还没通晓么?转了他人还好,若是充到了府库,多半要砍头了。”
单飞虎冷笑道:“你俩不必一唱一和,这么多金银,你俩此生也就见这一回,若非郝爷将领,我单府的门你都进不来。”
赵俭不再笑,独眼儿瞪着,“不要以为你有鲍云豹几个便猖狂,都是我们手下败将。这只是一处,可有其它密室?”
单飞虎:“你赵捕头本领大,何不自己查?查出来多少都归你。”
郝云旁观单飞虎与赵俭斗气,一看也查不出什么,来之前也知这个结果。今日所来,是借个由头将单飞虎关了。
而且这是邓知府的亲自布排。
邓兆恒早就想关单飞虎,这个人把平阳府官场搞得乌烟瘴气。
鲍云豹这类人,抓不到也掀不起大浪。而单飞虎则不同,自己一回京,这种人会在平阳为所欲为。此人不能留。
吩咐郝云,“单飞虎当主要嫌犯押着,他的家财、帐簿都封了。”
郝云:“属下如何报魏主事?”
邓知府:“你自去办,我已给他下了公文。”
郝云打断了单飞虎与赵俭的口水仗。
“单员外,鲍云豹几人虽未查到,但有几个案子都与单府有牵连。奉魏主事之命,请单员外到刑房衙门候问。”
说着,拿出传讯公文让单飞虎看。
单飞虎也料到或许会如此,“去便去。来人,备车。”
郝云命赵俭、王正阳将府内帐房、内室都贴上封条。
单飞虎没料到还有这一手,有些慌,“这是谁发的号令?”
郝云:“我自是没这权力,封条上都有。”
很快,赵俭、王正阳在单飞虎的注视之下,跑里跑外,指挥着将单飞虎的密室、内室、客厅、帐房和原来肖正良管帐的屋都贴了封条。
单飞虎纳闷儿,刑房、户房事前也没人来通个气。
原来,郝云临来之前,魏程远才接了邓知府之命。
并且郝云随带着刑房、户房的印信,到单府当场写封条、盖印、当场封。
单飞虎知道到自己大意了。
他原想,刑房抓不到人,顶多问讯几句,这事便过去了。但眼前却将财物、帐目全封,生意也没法做了。
慌了片刻神儿,心里一横,就来个死不承认,再往上面花金银疏通,想来能度过这一关。
“既是去刑房,想也不会有好事,待我与家眷交代几句可否?”
单飞虎知道魏程远那里指望不上了。
悄声嘱咐夫人,若自己三日内还不回来,便向河东盐池刘凤田写求救信,出黄金两千两,请他与布政司疏通。
另送魏程远黄金二百两,让他审案时以拖待变。
单飞虎还有密室,就在他与夫人的床下,藏着几千两黄金。只有他与夫人知道,以防不测,没想到这回便用上了。
郝云留下四个差役,人员进出随意,只是守着封了的屋门,不许人动,什么时候撤回再听命。
单飞虎被带到堂上,向魏主事作了个揖,四下看着想找椅子坐。
魏程远:“郝指挥,单员外只是传来问讯,与诸罪犯同处一室恐欠妥,你着人收拾个干净些的独屋。”
对赵俭、王正阳道:“二位捕头辛苦,鲍云豹等四名恶徒抓紧查寻下落,尽快捉拿归案,退下吧。”
几个挎刀、执水火棍的差役在门外候着。
魏程远示意单飞虎坐在堂下,“单员外,数年前雁门关军粮纵火案、秋茗阁命案、刚发生的解州驿馆刺杀案都与单府有干系,这个麻烦怕是轻易甩不掉了。”
单飞虎做无辜状,“主事大人,若这些案件有人证、物证是我所为,上法场我认了。只是都与我无干系,主事大人要为我主持公道。”
魏程远哼了一声,“这些都是重案,人证、物证都指向你单府,我如何为你主持公道?若情势所迫,过堂审问时,我也无法为你开脱,眼下你将如何应对?”
单飞虎作了个揖,“爷,你知我是冤枉的,想办法拖下去,以待我从上面请了脱罪的由头,如此爷便是救我了。”
魏程远:“将你拿来是知府大人的主张,我无法周旋。你在押期间,我会尽力关照,有开脱的时机我自然不会放过,且下去吧。”
单飞虎低声道:“我已布排,将二百两黄金几日内送至大人府上,拜托。”
魏程远摆手示意不必讲,向堂下门外喊:“来人,将单员外带去歇息。”
单飞虎被带到牢房之外的一间屋,一爿小土炕,地上一张桌、两把椅,还有张条案。
单府早派了人跟来打听,知道老爷回不去了,一辆车送来了铺的、盖的、洗的、吃的,还给了看守二两银打点。
魏程远叫来郝云,“单飞虎关到这里优待,一是人家还未被办了罪;二是毕竟有些身份;与咱们刑房不少人相熟,有个面子。却要告知他收敛些,住在这种地方讲排场,传出去,会让人说咱们刑房闲话,你去提醒他一下。”
郝云一听,派个差役去说还真不合适,反正也走不了几步。
便过去道:“主事大人让我来给员外传话,说让你受委屈了,有何需求直告我们即可。只是家里除了每日送饭食之外,不易铺张,否则会让外人说三道四。”
单飞虎:“郝爷,我二人素无往来,相互间并无恩怨,今日你奉命执法,算是咱们的缘分。不瞒郝爷,我不会下狱,或长或短,我还会回去做我的单老爷。这些年我光顾赚金银,没空花,郝爷若有兴致,将来不妨与单某分享。”
郝云见单飞虎抓这么个空儿,便想收买自己,心道:看来单飞虎是有些慌了。
笑着摆摆手,“莫谈此事,员外若有需要,尽可让狱卒唤我。”
郝云走后,单飞虎想这几个案子,布排得已是周密,为何却泄露到离自己只剩一层窗户纸。
因为赵俭知道了鲍云豹在单府,解州劫盐引案追到了自己身上;因为赵俭失去了半数军粮;肖正良也被赵俭缠住,不知卖了自己多少。
这个瘸子,当初为许莜儿庄园出头,就该当机立断灭了,也就没了后续这么多麻烦,可当时为那么点儿事也不值得。
这回若是出去,不能再犹豫了,眼前先把生意维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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