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自己本来就干净,加上雪儿管着,平时在知府衙门,身上是一尘不染。
此次,虽冒充脚夫,却是不自觉地干净惯了。
今儿自客店出来确实也没走多远,不想因此被宫善业看出了破绽。
马上就到自己人跟前了。
赵宏脚步未停,扭头大声道:“我到哪里都是这般模样,与旁人无关。看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与我一个脚夫计较这样的事,算何道理。”
赵宏还想与宫善业多争吵会儿,把他们的心思引到自己身上。
高声叫道:“不要以为你们骑着高头大马,有钱有势就可随意欺负人,兔子急了还蹬鹰,我劝你们得饶人处且饶人……。”
赵宏放开嗓门,一口气数落着,脚下却是未放慢。
宫善业几个手下听得哈哈大笑。
宫善业只是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已是到了老何他们几人跟前。
老何抬头,两下眼神儿一对,宫善业一激灵,暗叫不好。还未向五个手下发出警号,路边的十来个人已经挥刀挺枪扑上来。
赵宏错步撤身,从褡裢下唰地抽刀,跃步腾身,最先砍向离他最近的宫善业。
宫善业与老何一对眼神,知这次遇到劲敌了,多少年没这么紧张过,精神一振,出手不留情。
霎那间,唐刀在手,将赵宏劈来的刀领空,顺势劈刺赵宏胸腹的空当。
赵宏在空中无法变身形,哪里躲得开,瞬间胸腹便被划开,人掉在地上动弹不得,却在还未落地的最后一刻,挥刀斩向宫善业的马腿。
那马一个趔趄,宫善业自马上跃下,顺势向赵宏补刀,却被王正阳、老何、王德、许化民一起攻来,将他从官道逼到路边的田地里。
宫善业身法飘忽,刀刀凶险地与几人对杀起来。
郝云与两个把总、两个小旗则攻向宫善业的随从。
王德抽身出来看赵宏,肠肚都露出来了,只剩半口气。
赵俭一手拎刀、一手拄拐跑过来,撕开布带往赵宏腹上包裹,王德挺刀防着有人来攻。
老何双手擎刀泰山压顶向宫善业正面劈下。
宫善业对这种招法从来不屑一顾,认为这是找死,向左略一飘移,提鞭式自下往上撩老何的右半身。
王正阳见宫善业向左飘移要伤老何,手中刀顺着宫善业撤步的方向追风赶月,宫善业只得再侧步飘移,撩向老何的刀便走空了,却移到许化民这边。
许化民怀中捧月刺宫善业左肋,宫善业脚下又一飘,便到了许化民身后,顺势迎风掸尘,许化民横步藏刀格开,返身仙人摘桃劈刺过去。
宫善业立身未动,迎面摘星,刀尖点许化民面门,王正阳与老何左右合进,解了许化民的危急。
若要是在去洛阳的路上,载着金银,宫善业便不会与这群人缠斗,会边打边撤。
恰是回程就骑马挎刀,什么都没带,又是争强斗狠的一伙人。
宫善业一照面,便将对方杀了一个,信心大增;另一方却是志在必得,于是两下在路边的田地里凶狠地杀将起来。
王正阳、老何、许化民缠住了宫善业,郝云则带着其他四人挺枪挥刀与宫善业的五个随从相杀。
郝云势猛力沉,一刀将一个随从震下马来,再一刀险些将他手中刀打飞,杀得这人连连后退。
另一个刚要冲过来帮忙,却被一个执枪的把总拦住。
两个把总与两个小旗虽不似江湖练武之人那样专习打斗,却是常年军中教习军士操练,枪的刺、拦、扫;刀的劈、斩、撩招招稳健刚猛,与那几个随从拼杀并不落下风。
马们看主人们拼死搏杀,惊恐地原地打着旋不知所措。
郝云劈、斩、刺威猛无比,那随从手慌脚乱躲不过,转身跃向马想逃走,被郝云一个迎风朝天刀,连臂膀带刀一下削得飞了出去。
郝云回过手来,跃进到另一个正与执枪的把总斗得难分难解的随从身后,一个转磨大劈挂,身形却奔马式冲向另一个。
这随从正全力用刀格开刺来的长枪,忽觉脑后袭来恶风,本能一个风摆柳躲过,却被眼前的长枪正中前胸。
那把总压腕一抖枪,这随从便胸前洞开,枪尖从后背透出。
另一个带刀的小旗与一个随从刀对刀打得不分上下,却被那随从刀里藏花的飞刀打中咽喉倒地,正要上去补刀,郝云飞身而至,手中刀横扫千军拦腰斩。
那随从功夫了得,反手背刀,滚身挡住,刀砍在刀上“当”的一声,被震得向前一个趔趄。
却顺势回头迎风望月,手中飞刀奔郝云面门打来,郝云见他肩一动,便浪里进身,边躲边翻手滚刀刺。
刀头刺进了他的左后背,再反手旋拧向前蹚步,追风穿心,刀就没入了一尺,当时人便如草料口袋一样倒地毙命。
再看另外两个随从,方才的把总挺枪冲上去帮另两个伙伴,将这两个杀得手忙脚乱,已占住了上风。
郝云箭步过去卷地风,一刀扫到一个腿上,这边已是两个把总、一个小旗对一个随从。
宫善业那边,王正阳、老何、许化民三人硬是围不住,被他飘忽腾挪间反守为攻。许化民已被他海底捞月划开了衣袍的后面,腰间宽带也划断了,鲜血染红了后背,仍咬牙往宫善业身上进招。
老何也不时被宫善业杀得踉跄。
一开始,赵俭过去抱着赵宏,把他的肠肚往里放,用布带缠裹,王德持刀在边上护着。见许化民危急,便过来替下。
宫善业唐刀似剑,招法似阴还阳,防守必反攻,身法又飘忽不定。王正阳找不到宫善业阴阳转换出手的时机,只得如老何一样硬砍硬刺进去,而宫善业又总能飘身到圈外,避开三面受敌,同时反攻回来。
这时,郝云已腾出身,一个虎步跳过来,大喝一声,手中钢刀大劈乾坤,连肩带背斜劈而下,势大力沉封住了宫善业半面,另三面被另外三人封住。
宫善业无处腾挪,滚身旋风步,手中唐刀横于腰间风卷玉带,几道白练绕着宫善业的腰身扫向郝云,而郝云劈出去的刀用势过大又收不回来。
电光火石间,老何冒险上步崩刀去格挡,王正阳则缠头刀削向宫善业的头颈,王德也上来兜头劈下。
郝云一个鹞子翻身堪堪躲过,顺势刀头银龙摆尾也抹向宫善业脖颈,衣袍腰间却被宫善业横着划了个口子,差一点儿腰腹就被划开了。
宫善业长啸一声,身形飘出圈外立住门户。
扫了一眼,五个随从已被尽杀,对方也倒下两个。
他又看看眼前的敌手,黑大个儿跟踪过,那个王正阳交过手,五十来岁的老汉与几个年轻些的没见过,那个瘸子却是见过。
不用问,这是为风陵渡沉船的事了结来了。
又有两个使枪、一个使刀的逼过来,对方七人围攻自己,且这七人个个都不一般,自己即便杀掉其中几个,而一旦受伤便难挡围攻。
此时,路上已开始聚集起人群,不断地大声惊呼。
老何焦急起来,如此大场面的搏杀,一旦被官府拿住尾巴就全盘乱了。
高声道:“王德,你与赵爷、化民、清理后事,其余速将此贼拿下。”
六人一拥而上,宫善业抵挡了几下便飞身腾跃,向塬下西面的河谷奔去。
他的本意是将这些人甩开,分散后再各个击破,能杀几个算几个。
六人随后追赶。
许化民的伤只是划破了后背的皮,血流了不少,却未伤及筯骨。
赵俭有这方面经验,出去办差,捉难斗的歹人备些止血药是必须的。
这回来茅津渡之前,向医卒要了一大包药末儿带着。给许化民上了药,只要不再拼杀就能止住血。
赵宏已经断了气,裹了几层,腰身已被血浸透。
将赵宏和那个小旗的尸体装进草料袋里,驮马背上,又查了宫善业那五个随从,都已断气。
没敢走官道,顺着岔路往西的小道上追众人去了。
围观的都是商旅,站在路边喧闹了一阵,有那被血腥场面惊骇得当场拉裤裆里。
见巡检所的几个军士跑过来,谁都不想惹麻烦影响自己生意,再说一旦当作证人,带到衙门关着出不来,岂不是倒霉,立马一哄而散。
西边老何等六人奋力追杀宫善业。宫善业田埂、土崖忽上忽下,只有王正阳追了个前后脚,郝云、老何与其他三人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宫善业见时机到了,脚下故意慢了些许。
待王正阳赶到,一个翻身劈刀却是假招。
见王正阳轻松闪移躲过,来攻自己空门,立马右手变滚刀压住王正阳的刀背,左手多出的一把短刀,迎面童子献书直插王正阳面门。
王正阳眼看要躲不开,拧身从土埂上又翻身跃了下去,宫善业追身跃下,王正阳又纵身跃上。
二人在丈高的土崖上下腾跃,你追我杀,王正阳拿不住宫善业,但宫善业要伤到王正阳却也很难。
宫善业来攻,王正阳的腾跃功夫了得,并不与他战,而是一跃跳开;当宫善业欲走时,王正阳则歁身上前出手。
宫善业反身再战,王正阳又跳开,这样他欲战不能,欲走也不能。
后面几人赶到,老何喊:“我们使暗器打他。”
七人在南岸渡口西面的塬上拼杀成一团。
老何手中刀推山填海连削带斩,宫善业凤凰点头反攻,老何招式未尽,左手飞刀打出。
郝云那边则流星赶月,同时打出手中梅花钉。
当初,拿捕大盗时得了几只梅花钉,郝云只是觉得这种暗器有趣味,便收着。直到拿捕杨伯雄时,见杨伯雄已用得炉火纯青,自己便也练了起来。
宫善业见状,也在移身换招中打暗器。他的暗器是铁钱,多半边缘磨得锋利无比,挂着锐利的风声,却是难以格挡。
另三个守备府来的没有使暗器的习惯,仍你一刀我一枪地进招,一时纠缠着难分胜负。
王正阳与宫善业已交手两回,宫善业的身法、用招异于常人,王正阳找不到他阴阳转换时的漏洞。
老何、郝云一用暗器,几人的被动局面略有改观。
王正阳看着宫善业怪异的身法,向他身后劈出披挂刀。
宫善业头也没回,只风摆柳躲开,手中唐刀指天插地攻老何右膝,脚下微向左飘移。
王正阳抽出柳叶镖打向他左侧下面,宫善业感受到下盘被攻,跳步躲开,身形却是乱了,被郝云、老何他们趁机攻得乱了方寸。
王正阳见机,连连向宫善业的脚和小腿打出柳叶镖,逼得他疲于应付。
宫善业恼羞成怒,舍了其他人来攻王正阳。
老何看出了门道,向宫善业小腿甩出最后一支飞刀,贴着他的小腿肚插进土里。宫善业的护腿被划了个口子,紧跟着老何青龙出水,攻他后背。
郝云将剩下的几只梅花钉打出,王正阳趁势紧攻几招,挑落了宫善业头上的网巾。
宫善业第一次被人杀得这样狼狈,绑腿也开了,头发也披散下来,移步换形间,凄厉呼啸,拼死抵抗。
王正阳在他身后又打出两只柳叶镖,宫善业躲闪间,一个把总的长枪被削脱手,手臂也被撩到,退到圈外。
老何急了,若不能拿住宫善业,邓知府危矣。
冒死矮了身形进身,哪吒探海专攻宫善业下盘,扰乱他步法。
郝云心领神会,大开大合撩、劈、刺攻宫善业上盘,把总扑楞楞抖枪,专攻他的软肋,王正阳也冒险贴身而进,顺风扯旗,连抹宫善业后背三刀。
宫善业的衣袍划开了几个大口子,风扫落叶去扫挥刀小旗的咽喉时,郝云照着宫善业的右臂闪电般连砍数刀,最后一刀将宫善业手中的唐刀震飞。
老何则卷地风扫他的双腿,宫善业败中反击,在老何矮身形的霎那,左手短刀往他的面门银龙搅尾,老何的唐巾和头发被搅得飞散,血唰地流到脸上。
王正阳在宫善业身后横扫秋风斩头,在宫善业以风摆荷躲过时,王正阳左掌迅疾拍向宫善业的风池穴,宫善业又勉强一个风摆荷向前踉跄,王正阳丢了刀右手一个千斤手,再拍他风池穴,宫善业腋里藏桃再躲过,却已完全失了势。
老何也丢了刀不顾满头鲜血,老汉推磨撞向宫善业。执枪的把总夜叉搅海,去攻他未落稳的下盘。郝云上步挡门,刀把磕击他下巴。
虽然都未击中,宫善业却已倒地,挥刀的小旗跃身用刀去封宫善业的脖颈。
已定下要将宫善业活拿,几人丢掉兵刃,拼命近身相搏。
宫善业手中短刀将小旗压来的刀领到地下,双腿乌龙搅柱,将扑上来的小旗重重剪倒,手中短刀也撩过去。
老何这时扑过去,压在宫善业握刀的胳膊上,郝云大吼一声,山一样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宫善业的胸膛,王正阳一个旋步,双手将他的脑门摁在地上。
另一个执枪的把总“扑扑扑”猛点宫善业的小腿和双脚。
宫善业挣扎着,王正阳情急之下,抬手不轻不重地往下拍了一掌,宫善业昏死了过去。
几人将宫善业驷马倒攒蹄捆了个结实,才瘫坐在地上,。
老何的脑袋已跟血葫芦一样,头皮被宫善业的短刀搅得血肉模糊,好在没伤了骨头;受伤的把总小臂被削得露了骨头;被宫善业剪倒的小旗倒没受皮外伤,只是摔得人有些晕乎。
郝云给老何、把总的伤口撒了药,撕了布带扎紧。
又去看宫善业的小腿和双脚,有几个血洞,却无性命之忧,出血也不多。还是上了药,用布缠裹了一下,又摸了摸鼻息,人没事。
六人坐地上,大喘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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