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天顺命,金尊宣曰,召豫亲王进宫小叙,不可推辞,钦此。”
“臣裕亲王,领旨谢恩。”
说罢,老王爷双手接过懿旨,看着太监走后,才长舒一口气。
“父亲大人,这是?”裘睦轻步上前,担心询问。
“是啊父亲,发生什么了么?”裘兰也跟着上前,担心起来。
“好啦好啦,你们都回去,落座,吃饭。”
可在老王爷心里,这道懿旨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反倒是显的轻松。
到是大家,也没有心思吃饭,就连梅狄,也在哪里闷闷不乐。
“狄儿,你怎么不吃了?是做的不好吃么?”
“没有爷爷,就是大家担心你啊。”
说罢,梅狄嘟了嘟嘴,委屈的低着头。
再看老王爷,则是一脸严肃,拿起手绢擦了擦嘴,随后很正经的说。
“先帝共生十六字,现已亡十子,剩下的,都不是能堪当大任之辈。”
“而且,太后亲封的四位辅政大臣,可以说是与太后娘娘君臣一心。”
“依老夫看来,太后娘娘或许是想和我商议一下国事,没关系的。”
说罢,老王爷命令大家接着吃,可是食欲早已经消失,任谁也吃不下去。
老王爷见此,命人拿来笔墨纸砚,在纸上写下八个大字。
“日暮未归,全家逃离。”
众人明白老王爷的意思,但是怕有内奸,只能干着急,不能开口说话。
而老王爷,似乎最好了最后的准备,微笑着看着大家,然后起身离去。
换上朝服,手持龙头金拐,在众人的目送下,缓缓离去。
临行前,还不忘回头,再瞧一眼这豫王府,遂转身上轿,直奔宫中。
到了宫外,侍女让老王爷稍等一会儿,太后正在更衣补妆,少时便会召王爷进宫。
就这样,老王爷在门口等了有半个时辰,只觉得头晕眼花昏昏沉沉,似乎就快要倒下。
这时候,太后命人将老王爷请进屋内。
一进屋,太后身着玄色长袍,散发至腰,倚靠在床边,唉声叹气。
看见老王爷来,才起身坐好,满面愁容的看着人。
“臣,豫亲王裘裕,拜见太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说罢,老王爷就要行跪拜之礼,但是被太后呵斥停了下来。
“豫亲王今日,身着朝服,恐不像进宫小叙那般,似乎是有什么事?”
“启禀太后,老臣无事,老臣只是穿的正式一些,冒犯之处,还请太后恕罪。”
“好了,别一口一个太后叫着,你我二人虽是君臣,可更是家人,还是叫皇嫂亲切一些。”
“毕竟君臣有别,既然是传旨太监前来,必然是君下令,臣领旨,臣岂敢将公私混为一谈。”
“那你的意思是,若非君臣,倒要哀家亲自去请你不可?”
此言一出,虽语气平淡,但是天后威仪,霸气显露。
“臣不敢,臣罪该万死,还请太后责罚。”
说罢,老王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而太后,则是冷眼看着,不时,才开口说道。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赐座。”
“臣,谢过太后。”
一侍女搬来一把椅子,老王爷缓缓坐下,而太后,则是轻扶额头,面露不悦。
“太后,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昨夜风大,也许是吹到了,今早就昏昏沉沉的,不痛快。”
“是啊,微臣年纪也大了,有的时候,想干的事,干不了啦,索性不干,让孩子们干。”
“你倒是享清闲,我身边有没有个可心的人伺候着,她们干?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来。”
“因人而异,因材施教,我觉得,什么人该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不该干的,就别干,不然,自己干不好,别人还埋怨。”
“是啊,干的好行,干不好了,谁来收拾那些个烂摊子啊?”
“初学者,需要有人在身边辅导,指点指点。”
“唉,人家听还好,要是不听,就要说你啰嗦了。”
“那就请老师、能者、贤儒,总有人能管的了他,劝谏得了他。”
“那跟我几十年的老侍女怎么办?”
“给她们一笔钱,让她们在外置办宅子和地,安安稳稳的,幸福的度过晚年。”
太后闻言,眯着眼倚靠在枕头上,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
“老王爷,你觉得这样做…好么?”
老王爷见此,也是拱手行礼,连忙说到。
“臣只是一时胡言乱语,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后切莫怪罪。”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太后摆手示意,老王爷躬身回礼。
未曾想,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侍卫拦了下来。
老王爷不解的看着人,遂回头看向太后。
只见太后,一脸悠闲的躺在床上,阖眸微笑,似乎早就知道一般。
老王爷不服,遂想硬闯,但却被侍卫给挡了回来。
老王爷一气之下,高举龙头金拐,大呵一声说到。
“此乃太宗皇帝御赐龙头金拐,上打昏君妖妃,下除奸臣馋臣。”
“谁若拦我,我定要他命丧杖下!”
此话一出,众人跪拜,反观太后,气定神闲,缓缓坐起,挺直腰背。
垂眸看人,语气平静的说:“罪妇知道了。”
老王爷一听,太后竟用“罪妇”自称,自己恐怕是不能活着回去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走回屋中,径直坐下,持杖看人。
“太后,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太后闻言,只是淡淡说一句:“罪妇不敢惹怒圣架,不愿多说。”
老王爷遂气愤不已,但是,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二人就这么沉默不语,对峙而坐,忽然,太后轻声飘来一句。
“天快黑了。”
老王爷这才想起来,临行之前和家里的嘱咐,顿时慌了神。
若是自己被太后处死,家眷逃离理所应当,众人不会说什么。
倘若自己无事,家眷逃离,那便是欺君叛国之罪,遭天下人唾弃。
此刻,老王爷急的是汗如雨下,怎么办?
此时,太后轻飘飘的传来一句。
“老王爷,不如咱俩,打个赌?”
老王爷回身一瞧,思索一番,缓缓开口。
“赌什么?”
“赌你的命。”
此话一出,老王爷冷汗直冒,太后到是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如果天亮之前,豫王府内,没有人踏出府邸一步,老王爷便可安心回家。”
“如果,天亮之前任何人,甚至府里的小猫小狗,只要踏出府邸一步。”
“无论怎样,一律按叛国罪论处,老王爷,你看…怎么样?”
老王爷呆滞在那里,太后则是藏不住眼底的笑意,似乎老王爷必输一般。
沉默半晌,老王爷才从嘴里轻飘飘的说出一个字。“赌。”
就这样,二人对坐不语,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老王爷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此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是一个侍卫进来禀报。
“启禀太后昨日豫王府内,并没有一人外出。”
此话说完,老王爷顿时松了一口气,遂转过身去,看向太后。
而太后,则是一言不发,阖眸安静的在那里坐着,似乎在想什么。
“臣以为,皇子羸弱皇孙年幼,太后可辅政议政,登基之事,可再做定夺。”
此话一出,太后的脸上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们这群男人,就是见不得女人当家做主,在你们上头管着你们。”
“罢了罢了,你早些回去吧,一晚上没睡,挺累了。”
此话一出,老王爷立马拜谢太后,遂立驾马车回府。
来到府外,长女裘兰在门口焦急的踱步,看人马车将至,才松了一口气。
待老王爷下车,裘兰立马轻步上前,扶老王爷下车,一边走一边说。
“父亲回来的真是时候,家里人等的都快急死了。”
“没事兰儿,我没事,你大哥呢?”
“大哥昨晚等了一宿,我让他小息一会儿,大家都在厅堂等着呢。”
老王爷闻言,立刻加快了脚步,来到厅堂,顿时众人上前来。
“爷爷,爷爷,狄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爷爷了呢。”
梅狄略带哭腔的说。
“没事的狄儿,你看爷爷这不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么?”
老王爷笑着安慰道。
“祖父。”
裘烿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别装了,昨天晚上还哭着要把爷爷接回来呢。”
梅狄一下子就戳穿了他的“假正经”。
“父亲大人。”
裘睦从里屋跑出来,立马上前跪在地上,被老王爷搀扶起来。
“父亲大人,我以为…。”
裘睦说此,不由得眼含热泪,哽咽了起来。
“好啦好啦,今日不说不吉利的话,坐下说,坐下说。”
裘兰吩咐大家坐下,自己也坐在了老王爷的身边。
“诶呀,生死一瞬啊,这是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啊。”
“但是,你们是怎么想到,太后把我扣留在宫中,为的是考验你们?”
老王爷不解的发问。
“是苏梧,苏梧派人告诉我们的,让我们昨日不要出门,一步都不要出。”
裘兰解释道。
“苏梧…是你母亲的侄子吧?”
老王爷思索片刻,回答出来。
“是的,按辈分,兰儿应该管他叫一声表兄。”
裘兰回答道。
“那他怎么知道的?”
老王爷继续追问。
“好歹也是个正四品下的礼部侍郎,在宫里还是能说的上话的。”
“昨日听闻你被留了,赶紧命人调查,然后传信给我们,让我们干万不能出。”
“今日本打算,见过父亲后,就去看看他,顺便感谢一下。”
老王爷听完,沉思片刻,随后说到。
“兰儿,你们先不用去,此事非常复杂,你就在家里看家就好。”
“睦儿,赶紧写一份折子,就说力荐太后辅政,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
“明日你不必入朝,即使太后宣你,你也称自己重病缠身,不能前去。”
“明日,老夫一个人去就行了。”
说完,还没等众人问出个所以然来,老王爷就自顾自的回屋写奏章了。
此时,慈安宫中,太后坐在床边,四位辅政大臣恭敬的站站成一排。
忠亲王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遂开口问道。
“太后,老王爷那边,怎么样了?”
太后闻言,轻叹一声,后开口说道。
“老王爷说了,力保辅政,登基再议。”
此言一出,气的忠亲王成了黑脸包公,窝这一肚子的火气。
“臣早就说过,杀之而后快,不杀,不成大事啊!”
“住口!”
太后听言,抬手拍桌,众人闻声立马下跪,叩首求谅。
“老王爷乃太宗皇帝的亲弟弟,血脉相连那是我大秋皇叔!”
“皇室宗亲,名正言顺,按理,他应该坐这皇帝的宝座。”
“而且,人家有太宗皇帝御赐龙头金拐,要是人家想,你们还能跪在这里叩头么?”
此言一出,众人慌不择路,连忙叩首赔罪,祈求太后宽恕。
“罢了,念你们只是一时之差,此事暂且不谈,还有别的事么?”
众人一听,全都不敢上前,就连忠亲王,也吓的踟蹰不前。
这时,贤亲王居然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开口说道。
“禀太后,严亲王今日告病,让我让太后娘娘请罪,恐怕这几日,都不能出门了。”
此话一出,太后冷笑一声,遂派人将早就写好的折子拿出来。
“贤亲王,麻烦你回去告诉严亲王,哀家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以后也不用来了。”
说着,将手中的折子扔在地上,贤亲王见此,弯腰捡起打开一看。
“启奏太后,臣近日家中米缸空缺,只剩下了米糠,有新米,夫人不让食,说吃米糠。”
“结果把老臣的牙崩断了,米糠太硬,等会米缸的时候,缸都碎了。”
“老臣无奈,只好去其实卖缸,不慎损伤腰骨,郎中说一时半刻下不了床。”
“臣特此告病是在是不应该,但是身体是在不允许,还望太后责罚。”
四位大臣一看,不由得叹息摇头,贤亲王到时一脸的淡定,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什么米缸米糠,说我老了就直说,净弄这些囫囵不清的东西,明里暗里的讽刺哀家。”
“贤亲王,你不说他让你请罪么?你也替哀家传达一下旨意。”
“告诉严亲王,他重病缠身,让他小心点,以后可以不用上朝,大臣都去他家上朝。”
“过几日,哀家要亲自去看看他,是不是还要带一袋大米和一个米缸啊?”
此言一出,贤亲王退后一步不在说话,,此刻,宫里一片寂静。
这时候,郑总管从外头走来,还拿着两本折子。
“启禀太后,这是豫亲王和其子裘睦上奏的折子,请您过目。”
太后垂眸一扫,心里也能猜出来个八九不离十,阖眸不语。
到时忠亲王,刚想抢过奏折,就被贤亲王拦了下来。
“太后,不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么?”
贤亲王试探性的询问。
“写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这么做,说好听的谁不会啊?”
贤亲王闻言,先行告退,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离去。
见众人离去,太后这才睁眼,拿过折子仔细看看,露出满意的微笑。
“太后娘娘,咱家可是好久没看见过您笑了。”
郑总管在一旁为太后捶背。
“唉,他们四个,明面上拥着我,背地里,打的什么算盘我一清二楚。”
“只可惜啊,哀家是个女儿身,不管干什么他们都不服气。”
太后说到此处,抬手扶额轻柔太阳穴,不时叹息。
“瞧太后说的,既然老王爷力保,您就应该安安稳稳的享受。”
“到时候开设科举,培育自己的心腹,那些人,早就七老八十了,活不长。”
郑总管在一旁说着,全然不知太后,早已阴沉着脸。
“郑总管。”
“诶。”
“宦官干政,是要判死罪,诛九族的。”
太后语气平和却透露杀意,吓的郑总管立马跪下请罪。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纷纷离去,偌大的屋子内,就只剩下太后一人,对镜自哀。
“你们都说哀家残忍,哀家心狠,可谁又懂得,哀家的苦衷?”
“你们明明知道不是我干的,却硬要将脏水泼在我身上,这算什么?”
说到此处,太后的眼神,从低迷变成坚毅,眼神锐利目光坚定。
“既然走到这个位置上,就不能回头,一旦回头,那便是万劫不复。”
说完,太后为自己化好妆,命侍女前来更衣换服。
随即,走出宫门,在众人的搀扶下,来到太极殿。
只见四周金碧辉煌,龙腾盘旋威武霸气。
在大殿的正中间,摆着象征皇帝权利的龙椅宝座。
太后站在榻前,久久难以离开,不断抚摸着宝座。
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收回手,命人将这龙椅抬去太庙。
放在太宗画像前,好生保管,切莫有一丝一毫的损坏。
然后,命人将自己的凤座抬了过来,摆在这里。
做完这一切,太后长舒一口气,径直坐在座上。
既然离巅峰仅一步之遥,为何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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