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熠被人接二连三敬酒, 这会儿酒劲逐渐上头，反应比平时慢了一拍，他反复把这一句话思索了好几遍都没明白过来。
“那一晚？”言熠口齿不清地歪了下头, 语气和表情有几分难得的天真，像个好学的孩子，“是什么事啊？”
“那一晚，”宋璟嗓音低沉地重复了一遍, 瞥着他悠然道，“我们做了坏事啊。”
听见坏事两个字言熠睁着眼睛看了他几秒，才好问道：“什么坏事啊？”
见他一脸好奇的表情，宋璟笑了，他比划了下手势, 慢悠悠道：“你说，我们两个的关系, 喝醉了住在一间房能干什么坏事？”
听到这里言熠认真地点了点头, 赞同他，“你干了、好多坏事。”他说着掰起手指头开始数落他的七宗罪, “你、抢了我的睡衣，还、还咬我肩膀，有、这么大的牙印。”他拿两只手比划出一个夸张的圆圈。
“我什么时候咬你了？你别喝了酒趁机给我泼脏水啊。”嘴上这么说着, 宋璟却忍不住掐了一下言熠的鼻尖。他这幅样子实在太可爱了，难得有示弱和撒娇的情绪, 让他有了鲜少能在他身上获得的被需要和满足。
不过扒他衣服这一点宋璟倒是记得, 但是咬肩膀这回事他是真一点印象都没了, 因此在看到言熠比划得那么夸张后, 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酒后胡言。
不过言熠没理他, 继续数落, “你、你很重，压得我、喘不过气，还、不走。还，你还……不让我亲，”他说着声音逐渐变轻。
“嗯？”宋璟当即发出一声疑问，他压着声调，一把抓住言熠的手腕，不敢相信道，“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不让你亲了？”
言熠依然没回答，挣开他的手，继续说，“你、还要让我喊你哥，”说到这时他的声音明显含了委屈。这个字明明是宋璟对他的专属称呼，可宋璟居然在偷偷觊觎这个称呼！
宋璟，“……”这一点倒是对上了。
这么说来言熠说得可能是真的，是他断片了？宋璟不禁开始自我怀疑。
见言熠没再继续，宋璟笑着提醒道：“继续啊，我听听还有什么。”
这会儿的言熠还挺听话，真就继续说了下去：“我刚、洗完澡，你把我身上、弄脏了，还、还不让我去洗澡。”
听见这话宋璟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难得害臊地瞥了一圈周围。好在虽然有不少人在偷瞄他们，但这里人多，环境嘈杂，所有谈话声基本都能被掩盖。
反复把他这句话品味好几遍，宋璟忍不住笑道，“原来我一晚上干了这么多坏事啊。”他瞥着言熠，半晌后戳了戳他腰，“诶，你明天醒来不会把我灭口吧？我先申明啊，这可不是我逼你说的，你要是以此记仇对我使用冷暴力，我就告你家暴。”
“还有，”言熠插话道。
宋璟被他这幅样子逗笑：“还有啊，你还挺记仇，那你继续说。”
言熠指了下大腿内侧：“你、还把我的腿、弄、弄破了。我说，有虫子咬我，他们，给我买了软膏。”
“腿？”宋璟微微一愣，纳闷地反问，“我这是干了什么？”
紧接着他又问：“那除了腿还有哪里不舒服或者破了吗？”
言熠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没有了。”
宋璟稍稍一顿，问，“你是不是说错了？不是腿吧，”他眼神颇有暗示意味地往下一瞄，“是那儿，嗯？”
言熠点点头：“就是。”
宋璟又是一默，随后不死心地追问：“那……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言熠卷翘的睫毛一垂，思忖片刻后忽而认真地抬起眼，点点头。
宋璟充满期待地看着他，鼓励道：“哪里？告诉我。”
“你像一只小泰迪一样撞来撞去，把我的肚子、撞红了，”言熠说着还扯了下t恤的衣摆，像是想证明给他看自己没有说谎。
“……不是，”宋璟一把扯住他的衣服，随后一只手不受控地掐上他肩，不死心道，“我们那天……不是那样了吗？我不是……那个你了。”
言熠也不知道听懂没，侧目跟他对视了半天，随后挣了挣肩膀，“痛。”
宋璟稍稍放松力道就见言熠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没有。”
“怎么会没有？”宋璟登时不服气了，“肯定是你记错了，不，你喝了酒故意骗我。”
“没、没有骗你，”言熠为自己辩驳，他就算喝了酒也不会撒谎，他摇了摇头说，“你、你说、找不到。”
宋璟，“……”如果听到这儿还听不明白，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不，他已经是个傻子了！搞了半天他们那天居然没做！靠，他还信誓旦旦为此得意了几个礼拜，又是在俞孟北面前炫耀，又是在金丹蓉和小杜面前挨个炫耀！
最关键的是，他明明记得那一晚他在风浪中颠簸了半宿，爽得不可抑制！如果没做那他到底在干什么！干什么！
男人本来就在这方面有出奇得好胜心，宋璟一朝被打回原形，一时间心情百转千回，瞪了言熠半天。
“……”可怜了喝醉酒的言熠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默默思索着他说点实话有错嘛？
酒局大约在十一点左右结束，那会儿一整个包厢几乎没几个清醒的人了。
作为老板沈宗的酒量和人品都还不错，他帮忙监督着几位女员工互相搀扶着回房后自己才回房。
在刷开进门时恰好瞥见慢吞吞走回来的言熠和宋璟，沈宗脚步不由顿在原地。
喝醉酒的言熠有种莫名的固执，非要自己一个人沿着地板上的纹路走直线，一步步迈得标准。
连宋璟想牵他都不让，以至于两人磨磨蹭蹭到这会儿才走回来。
三人迎面撞上，宋璟瞄了一眼沈宗没打算打招呼。
倒是沈宗拦到了他们面前，他看着言熠，话却是问的宋璟：“他喝醉了？”
宋璟一下把人拉到身边，扯了下唇：“不劳沈总操心，麻烦让让。”
沈宗沉默两秒，抬眼道，“既然言熠喝醉了，你们住在一起估计比较麻烦，”稍稍一顿后，他提议，“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不如今晚跟我挤一晚。”
又是一顿后他补充道：“你睡床，我睡沙发。”
这种馊主意都能想得出来，宋璟简直听笑了：“沈总，虽然我知道我很有魅力，但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沈宗：“……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抱歉，”宋璟笑道，“我领悟能力比较差，您是什么意思？”
沈宗知道他是故意的，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了，“既然你们两个性取向都是男生，”他仔细看着宋璟，表情略有几分试探，“喝醉酒共处一室恐怕不太好。”
“既然沈总这么懂，那您应该明白，我跟您共处一室更不好，”宋璟不咸不淡地说。随即眼睛一瞥，侧目看向言熠，言熠也正看着他。
一转到言熠身上，宋璟立刻开始表演他的拿手好戏：“哥哥，这个坏人想让我们分开住。”
沈宗：“……”
“分开？”言熠讷讷地重复他的话，表情看起来有点愣。
“嗯，他想让我们分开住，”宋璟委委屈屈地告状，“我不想跟你分开。”
“分开，”言熠又重复了一遍，随后茫然地摇摇头，“不分开，不要分开。”他说着扯住宋璟的衣摆，一个劲地摇头，“不分开、不要……”
宋璟一愣，见他情绪不对劲，立刻抬手搂住他，一只手轻轻在他后背安抚，“不分开，不分开，我逗你的，哥哥，我们不分开住。”
他细声细语地安抚了一阵，等言熠情绪稍稍平稳时沈宗已经自觉离开。
两人走到房门口，宋璟问：“房卡在哪？”
言熠看着他摇了摇头。
这会儿的言熠明显比刚才跟他一问一答时醉得更厉害了，宋璟干脆不问了。
他自己找，挨个口袋摸，言熠见状还跟他玩起了打地鼠的游戏。他的手伸到哪个口袋，言熠就拍他，废了好半天才找到房卡。
进入房间后，宋璟先把他放到了沙发上，自己则去冰箱里找了盒酸奶。
插上酸奶吸管，宋璟半蹲在言熠面前，把酸奶喂到他嘴边：“喝点解解酒。”
言熠听话得咬住吸管，喝了没两口，宋璟忽然抽走酸奶：“还想喝吗？”
言熠点点头。
宋璟趁火打劫：“那你亲我一下，亲了才能喝。”
言熠眨了眨眼，须臾过后嘟着嘴在宋璟脸上印了一下，亲完就追着过去想喝酸奶。
被宋璟眼疾手快地移开了，“错了，”他道，说着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是这里。”
这回言熠没怎么犹豫，又亲了他一口，这才终于换到酸奶喝。
和宋璟的趁火打劫不同，言熠哪怕喝醉了还记得分享，喝了好几口见宋璟一直盯着他看，把吸管凑到宋璟唇边也让他喝了一口。
宋璟顺势抿了一口，给他塞回去，抬眼间忽然问：“哥哥，你刚才……为什么难过啊？”
不过这会儿的言熠显然已经给不出答案了。
言熠喝着酸奶，宋璟就这么一直观察着他。等一整盒酸奶都喝光，宋璟把空盒子丢进垃圾桶，借机邀功：“我好不好？”
言熠点点头。
宋璟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言熠还是点点头。
见状宋璟故意道：“我不信。”
言熠看着他，歪了下脑袋，就听宋璟道：“你要说出来我才信。”
言熠似乎思忖了小半晌，随后轻声开口：“喜欢。”
不管清醒还是醉酒，只要从恋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总是能令人抑制不住地开心。宋璟看着他喝醉酒的表情，既抑制不住愉悦的心情，也被逗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片刻之后，笑容微敛，宋璟沉吟着小心问道：“那、以前呢？以前喜欢我吗？”
这次言熠没回答，眨巴着眼睛跟他对视了好半晌。
见他半天不开口，宋璟正想带他去休息，忽然就见言熠伸手戳了戳他眼角，语气含糊不清道：“笑。”
宋璟听话地弯唇一笑，随之而后两道眼角弯起来。
就见言熠咧嘴一笑，指着他的眼角，稀奇地念道，“两个、小桥，”说着唇边两枚小小的酒窝一闪而过。
宋璟当即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伸手戳过去，想让他再笑一下。
不过这回言熠不配合了，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宋璟抬起眼，与那双含着醉意和笑意的眼睛四目相对，清晰地从中看出了那些在言熠清醒时从未表露出来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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