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春也没想到，林放的关注点完全不合常理。
按照以往接待客户的经验，在他介绍了厂里的情况后对方不是应该赞叹几声，然后继续询问其他情况嘛？
可这个林放却是要提出去看看三条生产线。
这实在不太正常。
他不由的看了一眼边上一言不发的赵永亮一眼。
看到对方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他瞬间确定了，肯定是这小子提前透的底。
一时间，他有些后悔，这几天全让这小子跟着林放身边，也不知道报出去了多少底细。
他原以为赵永亮到厂里的时间不长，知道的东西也不多，可现在看来，自己完全估计错了。
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赵永亮虽然在厂里呆了一个多月，可那两条生产线半月前还开机生产过，车间都是厂里的老人了，而且他们三个早就私下嘱咐过，不该有人返水才对啊。
这让他实在不太明白。
至于生产设备老旧的问题，这又不是他们一个厂子的问题，很多企业都是这个样子。
那些设备看着老旧，但生产还是可以进行的，修修补补再生产，这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情况，他不太理解。
就算是李洪春是从销售部门了解到的数据，但这也解释不通，销售科长可是他当初带出来的徒弟，还是自己表妹夫，那是亲信，也是不可能返水的。
实在想不通。
不过林放此刻正看着他，他也没时间仔细思索，于是笑着道：“林厂长理解就好。
体制内就这样，没办法。
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老邻居，管理上也没办法太过苛刻，让你看笑话了！”
李洪春客气的笑着给自己找台阶。
林放笑了笑：“没事，我关心的只是产品，只要贵厂到时候能够按时交货就行，其余的事情我并不在意！”
目的已经达到，林放自然不会揪着这件事继续探究。
这让李洪春顿时松了一口气。
索性介绍情况的事情也不继续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道：“林厂长，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他现在只想尽快让林放去厂里，然后带着他随便看看，然后坐下来将订单敲定。
至于其他事情，那都是小问题。
林放看了一眼赵永亮，跟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点点头：“好，的确不早了，那就早点过去吧！我也正好看看贵厂工人们的风采！”
听到这话，李洪春总算放心了。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在跟林放说话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卑微了起来，生怕对方拒绝谈订单。
李洪春来的时候开了一辆车，此外还有此前留给林放的那辆车，厂里仅有的两辆吉普车都在这里，连带他们带来的两名司机，总共七个人，两辆车倒是正好。
这次林放没有开车，毕竟他现在是以大客户的身份出现的，自己开车实在有些掉价，索性将开车的事情交给了厂里的司机。
仍旧是上次开车的那名青年。
或许是得到了吩咐，此刻他不但在林放面前非常客气，就是在赵永亮面前也谦卑了不少。
这让赵永亮很是受用。
东川县距离西山化工厂所在的平阳镇也不远，开车过去也就半个小时时间。
也就是现在路况不好，要是再往后二十年，开车过去最多二十分钟时间。
两点四十五的时候，两辆车已经来到了西山化工厂门口，门卫看到是厂里的车，马上就小跑着过来开了大门，然后满脸堆笑的以注目礼的方式看着车辆进入厂里。
而在同一时间，厂办里早就等候的一些人马上纷纷迎了出来。
“厂长，吴副厂长，辛副厂长，你们回来了！”
李洪春下车，看到众人都到齐了，点了点头，看到后面林放坐的车也已经挺好，马上吩咐道：“林先生就在那辆车上，大家跟我一起去欢迎！”
这时，赵永亮已经下车，并且麻利的到另一边给林放打开了车门。
“林先生，到厂里了，请下车！”
那笑容，那态度，就是厂里的人都看得一脸愕然。
这位新来的赵副厂长自从到了厂里之后就不被待见，而对方也对厂里的人从来没有过好脸色，此刻这幅面孔还真是让他们很是意外。
等林放下车，其余人再次一阵惊讶。
“这就是那位大客户？这么年轻的吗？”
“看他那穿着，肯定不是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出身，果然投胎是一门技术，可惜我不会！”
而一些在角落里或者透过窗户偷看的女职工的关注点则完全不同。
“哇，这就是那位大客户吗，长得这么好看！”
“啧啧，就这长相都能赶上明星了吧，要是我能认识就好了！”
“呸，你这女人不要脸，孩子都两个了还想别的男人，小心晚上回去你男人抽死你！”
“嘿嘿，你不也有孩子了么，干嘛还看得两眼放光，马克思手电筒，光照别人，不找自己，好意思说别人！”
“嘻嘻，要说真有可能的也就我们妮妮了，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又是专科生，而且长得也好看！
妮妮，等会倒茶的事情就让给你了，好好表现，说不定一下子就加入豪门了！”
“别胡说，我可没这个心思！”
边上一个瓜子脸的年轻姑娘娇嗔着说了一句，满脸通红。
只是她眼里闪烁的光芒并没有能够掩饰下去。
这么年轻就能代表企业过来下一笔大订单，显然身份不一般，而且还这么好看，真能嫁给这样的人，她的确就心满意足了！
女人坊反正要出嫁的，谁不想嫁给一个有钱还长得帅的男人。
而在院子里，林放正在李洪春的介绍下跟厂里的各部门一众人员亲切握手寒暄。
“林先生，这些都是我们厂里各部门的负责人和各方面的骨干，你若是有什么问题可随时询问他们！”
林放微笑着点头：“嗯，看得出，贵厂在管理方面非常不错，就面前诸位的精神面貌就可见一斑！”
花花轿子人抬人，谁不爱听好话，林放的话顿时迎来众人连连谦虚和微笑。
看到如此场面，李洪春面上也露出了笑容。
若是能够如此顺利的完成订单签订，那可就太好了！
寒暄完毕，李洪春说道：“林先生，要不先去厂办坐坐吧，我再给你介绍一下厂里的情况！”
林放却是摇摇头道：“李厂长，还是先去看看生产情况吧。
这个时候正是生产时间，我也正好看看生产场面！”
李洪春笑道：“林厂长还真是个急性子，那也好，就直接过去看看，这边请！”
林放笑着跟他一起走向车间方向，随意说道：“时间珍贵，人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而已，可不能这么浪费光阴。
早点办完事情，我也好回去跟厂里交代！”
众人有心奉承，这句话自然又迎来一大波赞誉，什么有志青年，不负韶华之类的马屁话语不要钱的往外抛洒。
林放笑笑，也不接话。
要是他前世只是一个小人物还罢了，可他前世是实实在在的富二代，这些话早就听腻了，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在车间门口，众人带好口罩，林放也换上了一身厂里的工作服，众人这才走进车间。
车间里已经有人打过了招呼，等众人走进之后，马上又有车间负责人过来问好和介绍情况。
林放走着听着，不过他的关注点并非是生产的场面而是那些设备的铭牌。
果然，这些设备上是全英文的标识，他自然认识，的确是进口设备。
生产时间是1984年，很显然，他们86年买到的也并非是当时最新的设备。
车间里明显清理过，但毕竟时间太短，短短一上午时间可清理不了太多，很多地方都积累着大量的粉尘和油污，尤其是一些缝隙和螺母的位置。
从那些油污的厚度和颜色就可以看得出，这些设备保养清理工作并不到位。
就连厂里最新的设备都这样，想必另外两条生产线更不用说，肯定情况更加不堪。
同时，林放也在观察现场工人的工作状态。
虽然这些人都在努力表现，但也就仅限于眼前这些人，至于他们经过的一些人，还有被设备稍微遮挡的地方，很多人并没有那么积极。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工作很认真，就连林放等人已经站在三米外都没注意到，目光一直关注着设备的运行情况。
这就是大企业的现状，有人辛勤工作，也有人偷奸耍滑。
林放对此早有预料，默然走过。
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时间，林放在众人陪同下看完了整个车间的生产状况，对于这个厂的生产状况也大致有了一些了解。
“林厂长，现在觉得我们厂里如何？”
李洪春试探着问道。
林放知道他的意思，就是想要探探口风而已。，
他笑了笑道：“的确不错，不是还有两条生产线嘛，也带我去看看吧！”
李洪春的笑容瞬间有些凝固，心里叫苦，这个坎怎么就绕不过去了，还要看那两条生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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