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叔,别闹了,除了耽误时间,一点用也没有,现在救人要紧啊。”亮子对杨老怪大声吼道。
杨老怪一双浑浊的老眼,才算慢慢回了神,嘴唇哆嗦个不停:“对,救人,快救人。”
两个女婿要是都死了,这不是要他老命嘛,两个丫头该怎么活啊。
“巷道整个坍塌了,没救了,下去也是送死。”魏大海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说的杨老怪差点一个背气没过去喽,老迈的身子晃了晃,强行稳住:“活要见人,就是死,也要见到尸体。”
亮子大手一挥,冲着身边的村民喊:“走,跟我下去救人。”
村民整装待发,随时进入罐笼下到井下。
可魏大海似乎有意不让众人下去一样,阻拦住说:“谁也保不齐会再次发生塌方,刚才没让你们下去就是因为这,你们也看到了,确实发生了二次塌方,要不是我刚才拦着,现在埋在下面的就是你们,想想自己的命。
至于救人嘛,我看还得找专业的人,你们放心,我这就去找。”
魏大海有意拖延时间,多拖延一秒,那张国全死掉的机会就会大一些,这是为了保险起见,其实他心里已然是清楚的,整个巷道坍塌,绝对活不成。
不被当场砸死,也要闷死在里面。
听了魏大海的话,准备去救人的村民也有点犹豫了,确实得需要专业的人,魏大海不是说,正是因为张国全操作不当,才导致的二次塌方。
“狗屁,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专业的人?那你明知道国全娃子没下过井,他可不是专业的人,为啥你还偏偏带他一个人下去,我看,你就是想害死国全娃子。”
井下被埋的两人都是杨老怪的亲人,也只有他会一股脑的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魏大海身上。
听到杨老怪的抱怨,村民也反应过来,原先觉着魏大海单单带张国全下去,是因为井下被困的是张国全的姐夫,当时也就没想太多。
现在想想,杨老怪说的很有道理,魏大海的所作所为真得很可疑。
亮子也说:“国全平时对咱咋样,咱心里清楚,要是怕死的就留在上面,不怕死的,跟我下去救人。”
“救人,怕死,咱们也不来矿上干活了。”
“对,不管咋样,都要把俩人带上来。”
所有干活的村民,没有一个怕死的,纷纷冲到罐笼里面。
因为两个外村的上门女婿,却让村民再次团结起来,魏大海知道,这全然因为张国全在村子里的威望,该死啊,确实该死,现在好了,也仅此这一次了,以后,是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村民团结一致的事了。
“杨叔,你在上面等着就行,下面乱,你年纪大了。”亮子最后嘱咐了一下杨老怪。
杨老怪一摆手:“不行,我老汉必须跟着下去。”
待在上面,他怎么能放下心,当即招呼着旁边的老拐头说:“老拐头,咱俩年轻的时候,那在村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能被人家看扁了。”
老拐头的辈分小,见了杨老怪也要喊上一声“叔”。
“叔,我大小是个医生,医生是救死扶伤的,就算你不下去,我第一时间也要守在现场。”
第一趟罐笼已经下了井,亮子打头冲在最前面。
前两年洪水的时候,张国全救了他的孩子,要是怕危险不管不顾,他是没脸见白鸽的。
矿上塌方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村子,汉子们都跑来守在矿场,心里为俩人祈祷着,妇女们分成两拨,有一拨人去了杨老怪家,杨玉兰怀着身子,得有人宽慰。
杨玉兰听到消息,当即就坐在了地上,哭成泪人。
还有一拨人去了白鸽家,白鸽也知道了消息,可她没哭没闹,只是把小昭阳交给了王婶,一个人进了屋,锁了门,任由妇女们怎样拍门,都不打开,她们听不到屋里有任何声音,静的吓人。
在矿上干活的村民是最先一批下井的,到了井下就开始挖,一个时辰后,专业的救援人员赶到,巷道狭窄,压根盛不下那么多人。
最后由专业救援人员打头在前面挖,村民在后面重新固定顶板。
天黑了,风起了。
刺骨的寒风吹在矿场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村子里的神婆点燃了煤油灯,在神像前跪着,手里拿着一把燃烧的香。
“懒汉,你又来了。”
懒汉把神婆扶起来,接过神婆手中的香,插在了香炉里,一改往日懒散的形象,对着神像面容真诚。
那么寒冷的夜晚,围观的村民没有一个回家的,他们都在等,等着井下传来好消息。
差不多又过了三个时辰吧,那时村民的手都被冻红了,双脚也冻得发僵。
井口处一阵骚动,紧接着一束束矿灯胡乱的闪烁着。
“人挖上来了?”
“挖上来了?那人咋样啊?”
人群也跟着骚动起来,相互低声讨论着。
天黑,看不清晰,能看清楚的时候,有人抬着担架从井口往矿场外面跑,总共是两个担架,担架上的人浑身黢黑,沾满煤灰。
不用想,那一定就是被埋的张国全和王永贵,是杨老怪家的两个女婿。
杨老怪这是倒了什么血霉,一下子就要失去两个女婿吗?
有人见老拐头跟着担架跑,双手沾满鲜血。
薅住老拐头就问:“老拐头,人咋样?”
老拐头喘着粗气:“国全的命算是保下了,但,但永贵,不好说,我得赶紧跟着去医院,路上有个照应。”
当两人被挖出来的消息,飞着传进村里的时候,杨玉兰闹着要去医院,不让她去,她是活不下去了。
白鸽心里五味杂陈,堵的难受,一方面是国全的命保下了,一方面是姐夫还不知道是生是死。
据井下参与挖掘的村民说,王永贵伤的很重,趴在张国全身上,因为这,国全才算保住了一条命。
那村民就知道了,是王永贵救了张国全。
矿上的一间办公室里,没有开灯,里面有声音,不大,似是在压着嗓子。
“大海,你马上收拾一下,离开这里。”
“哥,你让我去哪?”
“去哪?去国外,找你嫂子。”
“我不去。”
“不去?”魏光明当场给了魏大海一巴掌:“告诉你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怎么回事?那张国全怎么还活着?”
“那条窄巷道的确全部塌了,任何人埋在下面也不可能活下来,他们不是说,说是叫王永贵的把张国全给护在了身下,要不然,他绝对不会活下来,没想到这张国全的命竟然这么硬。”
“行了,说这些已经晚了,张国全一旦醒来,一准把你给告了,这是谋杀,就算人没死,你也要坐牢,何况,那个叫王永贵的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全死了还好,有一个人活下来,等于留下活口,这事就不好解决了,听哥的,连夜离开这里。”
“哥,没大事吧,我就说是他俩人操作不当,才导致的这次事故,谁也查不出来啥。”
“你觉着以张国全的聪明劲儿,事后他反应不过来?你当他蠢啊。”
“哥……”
“让你走,你就走。”魏光明压着怒气:“你就听哥的一回,我心里很不安,你先出去避避风头,我会解决这事的,等事情好了,我再让你回来。”
魏大海不好再说什么,开着轿车在夜色的掩护下,离开了杨家庄,一路上连车灯都没敢打开。
这一夜,杨家庄的妇女们都不好过,她们没想到矿井下面就是个吃人的怪物,太危险了,那自家老爷们挣那点工钱,是把头别在了裤腰带上。
拿命去挣钱,不值得,有妇女就劝解自家老爷们,不能再去矿上挣钱了,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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