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禾已经在外面等待一会了，没有进来，坐在门口的花坛上，手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坐在那里，温和的阳光洒在轻薄的身子上，如同一尊安静的雕塑。
“走吧，回杨家庄。”
“张大矿长洗好脚了。”柳小禾仍是保持着望向街角的姿势。
“啊？啊，你还别说，泡泡就是舒服，连着整个身子都热乎乎的。”
柳小禾转过来脸，见他高兴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在这洗脚。
瞪了他一眼后，起身便走。
瞧，生气了。
张国全也没法和她解释，背后牵扯的太多，不想让她为此担心，索性任由她生闷气。
柳小禾当然忍不住，为了矿场的工作也好，为了张国全也好。
她还是停下脚步，等张国全靠近身前，建议的说道：“张矿长，我觉着还是应该开个矿场全体大会，大家坐到一块商讨一下。”
张国全否决了这一建议：“不用，家属楼的事目前只有咱俩知道，暂时不要透露出去。”
“为什么？难道几个科长也不让他们知道吗？”柳小禾感到不理解，事情出来了，总要去解决。
而且这事，她以为张国全一个人是无法解决的，那就要集中矿场所有的力量，人多力量大，总归能商讨出个办法。
她甚至觉得张国全是在逃避，因为他这两天的情绪很不对劲，至少不像以前那样，矿场有什么事，都能从容应对。
“小禾。”张国全突然变得认真：“我现在？真的很害怕相信人。”
那一刻的张国全是脆弱的吧，在柳小禾印象中是从来没有过的。
自开矿以来，矿场经历的困难，哪一次也不比这次家属楼的事情轻松，可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无奈和被动。
是啊，再大的困难，他不会畏惧，往往那些隐在暗处的可怖人心，让他有些精疲力尽。
到镇子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头了，柳小禾先行回了矿场，而张国全则是去了百货楼。
他想顺道来看看，在万家超市工作的大哥和二哥。
两个兄长能不能胜任这份带有管理性质的工作，一直是张国全心里的一个结。
今天不逢集会，超市里面有几个招来的妇女，三四十岁，平时就是摆摆货，打打秤，都是在镇上找的，上下班比较方便。
不赶集的时候，相对来说轻松不少，只待赶集的那一天，她们会忙碌起来。
张国全算了一下日子，明天就是集会了。
超市里，只有几个妇女忙碌，却不见大哥和二哥的影子。
张国全顺着货架，走到一个妇女跟前，打听说：“大姐，怎么不见你们张经理？”
妇女正在踮着脚放置货品，头也没回的说：“你是谁？”
自从超市开了业，张国全没怎么来过超市，偶尔来一次，员工们也认不上来他。
相比于张国全，她们更清楚有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才是超市的大老板。
人家可真厉害，开下这么大一个超市。
张国全见妇女在忙，也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径直走向靠近后门的一个小房子，平时用来办公的地方。
办公室也没有人，倒是听到不远处的后门，有动静传来。
张国全走了过去，发现是大哥正在搬货，瞅了一下，唯独不见二哥的身影。
“大哥。”
大哥抬头：“啊，国全来了。”
张国全上去帮忙，大哥搬的那件货可不轻，估计是粮油之类的，一个人搬显得有些吃力。
“二哥呢？”
大哥和着他把粮油架到仓库，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才说道：“你二哥和几个朋友吃饭去了。”
的确是到中午头了，张国全专门往超市转一趟，也是准备带大哥和二哥吃个饭的。
“这么多货？就你一个人在搬？”
明天是赶集的日子，提前备了不少货。
“啊，没事，我也不累。”大哥倒是显得无所谓。
可这根本不是累不累的问题，二哥倒好，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跟朋友吃饭喝酒去了，留大哥一个人在这搬货，连饭都吃不上，这也太不像话了。
白鸽平时不怎么来，偶尔轮到集会，会坐姐夫的班车早早的过来，然后姐夫回来的时候，再顺道把她拉回杨家庄，平时都是交给两个兄长管理。
也不知道二哥这种情况，是不是经常性的。
张国全便多问了一句：“二哥是不是经常这样？”
问到这，大哥明显的犹豫起来，吞吞吐吐的说：“这？也，也不算经常。”
大哥脸上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张国全拉下脸：“大哥，你去把他喊过来。”
“现？现在啊？”
“对，就现在，我在这等着。”
大哥知道，别看超市名义上是他这个三弟的老丈人开的，实际上是弟妹负责，而要论到真正的老板，还是他这个三弟说的算。
张国全可不是再跟他开玩笑，他只好照做，把干活时戴的套袖解下来，随即便匆忙走了出去。
张国全望着一堆货，却没有去搬，坐在那里，专门等着二哥过来。
以二哥的性子，这种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
二哥是被大哥拖着来的，明显的喝了酒，二哥跟他一样，喝不了酒，一喝酒就上脸，红通通的。
正喝的高兴，二哥显然不满被大哥喊来，要不是大哥说三弟来了，他还不打算回来。
“国全，你这个…大忙人，还舍得…来看二哥，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是二哥的超市咧。”
也不知道二哥喝了多少酒，连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张国全看着东倒西歪的二哥，没说一句话，脸色阴沉。
“嘿嘿，二哥甭提多有面子了，多少人都找着你二哥喝酒嘞，不去…不行啊，得给人家面子。”
大哥看出不对劲，忙拉着二哥说：“别说了，瞧你喝成了啥个样，快给三弟道歉。”
“道歉？”二哥把脖子一抻：“咱自家兄弟，道啥歉，你瞧你，胆小的样子。”
最后一句话，二哥是说向大哥听的。
“道歉。”
大哥吼了他一声，因为他看见三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二哥被吼的一愣，他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也就是自己的二哥，这要是在矿场，他早把这样的人给辞退了。
生意能不能起来，全靠大哥和二哥操心了，白鸽又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这里。
张国全站起身，走到大哥身前：“你别扶他。”
大哥犹豫了一下：“国全。”
见三弟一脸严肃的样子，他在喊了一声三弟后，只好松开了二哥。
被大哥扶着，身子还东倒西歪的呢，冷不丁的少了借力，二哥晃了晃身子，直接一屁股坐在那堆货品上。
“二哥，白鸽念及家里的情况，才让你有个事干，不说我，你这样也太让白鸽失望了。”
张国全也不管他喝醉的情况下，能不能听进去了，严肃的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还有下次，那你别来了。”
超市要是这样继续下去，那早晚得干黄了。
这是白鸽的小事业，可能白鸽都不知道，为了拿下百货楼付出了多大的努力，甚至间接的死了一个马三炮。
无论马三炮这个人有多坏，死了，总归是因为百货楼而起。
还有军哥，和马刀算是结下了梁子。
费劲干辛万苦，才得来的铺面，他可不想毁在自己人手里。
说罢，张国全扭头便走，反正大哥在旁边听着呢，等二哥酒醒了，也一定会好好的教训他。
“国全，吃了饭再走。”大哥在后面喊了一句。
张国全头也没回：“不吃了，那些货，让二哥一个人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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