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汉被押往了村委会，高喊的声音渐渐减弱。
张国全和着杨雷走在雪地里，脚底下时不时的传来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响。
“大爸，不撵兔子了？”
“啊，今天没有兔子，我跟你杨大伯谈点事，你先自己玩。”
张国全看向杨雷：“杨支书，到底咋回事？”
杨雷望着村委会的方向，叹了口气：“这懒汉八成西游记看多了，仗着自己算命的身份，在村子里散布谣言，说个啥？西南方有个黄风怪，已经盯上咱村里了，说谁要是敢出门，谁就会被黄风怪诅咒。”
“大过年的，弄得大家连门都不敢出，你说我能不抓他吗？”杨雷摊开手，看样子也是很无奈。
关键，懒汉在村子里有一定的影响力，只因他是神棍的身份，继承了村里神婆杨奶奶的衣钵，他说啥，村民就信啥。
怪不得，这段时间关于两个老人去世的消息，本该随着下葬，慢慢归于平静的，反而愈演愈烈，原来都是懒汉在背后瞎搞鬼。
听了杨雷的话，张国全也恨起这个懒汉来，就是因为懒汉瞎传谣言，才导致他和昭阳被关在家里好几天。
和杨雷一样，张国全并没有当回事，这完全就是懒汉在妖言惑众，还把西游记里的黄风怪都搬出来了，老人染上的病和懒汉口中说的“黄风怪”，压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
就像杨雷说的那样，只要控制住懒汉的嘴，这股子邪风很快就消失了。
生怕杨志华年轻，脾气冲，再去打了懒汉，杨雷没说几句，便赶往村委会交代一下对懒汉的具体安排。
张国全点着头，看杨雷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雪地里，身后留了长长的一串脚印。
“大爸，我知道黄风怪，孙悟空的眼睛就是被他弄瞎的，他可厉害了。”昭阳抓了一个雪团，往别处扔去。
“你小子记得还挺清楚。”
西游记是孩子最喜欢看的节目，别说小孩子了，每年一到暑假放西游记的时间，大人也是入迷的守着电视机。
一般放西游记的时候，都是小卖部门口最热闹的时刻。
“黄风怪？真是离谱。”张国全无奈的摇摇头，准备带昭阳回东地。
突然这时，昭阳又在后面大喊了一声：“大爸，黄风怪……”
张国全看都没看他，低头往前走：“大爸可不是黄风怪，大爸是孙悟空。”
“大爸，你看，真的是黄风怪，跟电视里一样，有黄风咧。”
张国全回过头，去拉昭阳：“快走，再不走，妈妈知道了咱俩跑出来，可要打你屁股，还有啊，你可不能把老子卖了，你就说是你自己……”
张国全突然愣在原地，到嘴的话停在了那里，因为他无意中一瞥，顺着昭阳手指的方向，确实看到了昭阳口中说的“黄风怪”。
不，准确点说，应该是懒汉所说的。
要不是懒汉神叨叨的说出“黄风怪”这三个字，任谁也不会和远处的黄色烟雾相结合起来。
顺着昭阳指的方向，张国全看到在村子的西南方，确实有一团黄色烟雾正缓缓升上高空，和冰天雪地到处都是一片洁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国全眯起眼睛，那个方向……应该是黄永康焦煤厂所在的位置。
而那团黄色烟雾正是从焦煤厂里面，排出来的废气。
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平时也看见过，经常性的，杨家庄村民都习以为常了。
谁家做饭，烟囱里还冒烟呢。
偏偏今天，张国全再去看的时候，联想起懒汉说的话，那团黄色烟雾在安静的冰天雪地里，却透着一丝诡异。
“大爸，咱赶紧走吧，我害怕，万一黄风怪把我拖走了怎么办，那我就见不上妈妈了……”
张国全突然想起还有一件更诡异的事，死去的两个老人也是在村子的西南方向居住，离那片焦煤厂不算太远。
这也太巧合了……
“大爸……”昭阳晃着大爸的胳膊。
“啊？”张国全突然回过神：“哦，咱走吧。”
他拉着昭阳的小手，最后看了一眼焦煤厂上空的黄色烟雾。
很快，他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王婶看到他俩在外面瞎转悠，杀猪一样的声音震的耳膜嗡嗡作响。
“哎呦……”王婶气的直拍大腿：“你说你多大个人了，咋还不如个孩子，你看看外面有人吗？还把阳阳带出去瞎转悠。”
大门是王婶从外面上的锁，她已经猜出两人能出来，指定是翻的墙头，昭阳那么小一点，想翻也翻不出来，那除了张国全主动翻墙，没有别人了。
她责备起来张国全，昭阳在一旁捂住嘴，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王婶，我刚才见到杨支书了，事情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全是懒汉在村里瞎传，刚才杨支书已经带人把他抓起来了……”
王婶才不管是不是谣言，她只关心不能让昭阳受到一点伤害，就算没有病毒，那张国全这么大个人，带着小孩翻墙头也是不对的，磕着碰着怎么办。
王婶还想责备几句，让张国全长长记性，恰逢这时，杨雷的声音从村委会的大喇叭里响起。
“全体村民注意了，没有啥病毒，都是懒汉在这瞎传的，我已经把他抓起来带到了村委会，懒汉也认识到错误，所以大家别关在家里了，该走亲戚走亲戚……”
大喇叭里突然“滋啦”一声，紧接着从里面传出挣扎的声响。
“我没有瞎传，是真的，国全，你得相信我，这是真的，是……”
又是几声刺耳的“滋啦”声，懒汉的声音戛然而止。
“国全，懒汉咋把你扯进来了？”王婶还仰着脑袋，看空中能不能再响起喇叭的声音。
张国全挠了下脑袋：“啊，没啥，在那胡说八道呢。”
对懒汉的话，尽管张国全脸上表现的毫不在意，心里面却始终放不下。
他想不明白，几阵黄风，还真能让老人得了肺癌，也太离谱了。
西南方向上空的黄色烟雾，似乎又壮大了一圈，起了风的缘故，随着寒风四散开来。
张国全随口问道：“王婶，今天不是才初五，焦煤厂这么快上班了。”
“那可不，谁不赶着赚钱，你也赶紧收拾收拾，尽快让产业基地投入生产吧。”王婶费劲的抱起昭阳：“好挣钱啊给俺阳阳娶媳妇，嗐呀，现在可是重了不少，阳阳长大了，长大了要娶媳妇咧……”
王婶蹒跚着步子，抱起昭阳进了院子，张国全望向远处消散的黄色烟雾，他在想，是该尽快恢复生产了。
尤其是五金厂，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把生产出的样品推销到市场上去，五金厂几乎沉寂了一年，一年的时间没有挣钱，是时候发挥出它的作用了。
五金厂能走多远，张国全现在不敢想，唯有拼尽全力，打开一条路。
踏入一九九三年的年初，本该是带有希望祝福的色彩，因着懒汉的这一遭，却让这一年的开始，变的怪诞诡奇。
终究是谣传，村民们很快忘记了这件事，该干啥干啥，见风声小了，杨雷也把懒汉放了出来，嘱咐他不要再瞎传了，要不然下次就把他送派出所去。
一听送派出所，懒汉乖乖住了嘴。
初八算是正式上工了，产业基地开始进入生产状态。
最忙碌的当属砖厂了，自从联合外县势力，打破了县南砖厂的垄断，从而扩大了市场，年前接了好几个生产红砖的大订单。
临近过年，肯定来不及生产了，这不，一过了年，砖厂马上投入到紧张忙碌的生产当中。
张国全站在砖厂的一处高岗上，往远处眺望，他又看到了那团黄色烟雾，不知怎么的，原先一直还没在意过，就像家里天天做饭，烟囱冒出来的灰烟一样，习以为常了。
可自从懒汉说了“黄风怪”的事，焦煤厂的黄色烟雾总是吸引着他的目光。
先是从西南方向的焦煤厂区里升到空中，之后，慢慢的开始消散。
至于弥漫开来的烟雾飘到了哪里？张国全想，肯定大部分飘到了杨家庄，因为焦煤厂离杨家庄最近。
那么，两个老人的染病，真的仅仅是巧合吗？
在这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或许这个人，能给他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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