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下出让地皮的这个决定,张国全心里非常矛盾。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栽跟头,是因为名誉的问题。
虽然是被人陷害,可事实是实际发生的,这一点无法改变。
出公司时,他交代谢军,暂停对李集镇中心街那块地皮的开发。
说出这个决定时,员工们震惊坏了,他们不知道公司上下正在紧锣密鼓筹备的关键时刻,董事长为什么突然下达这个命令?
公司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一会看看张国全,一会看看谢军。
谢军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张国全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直接走出公司时,他才赶忙追了出去。
“国全,等一下。”谢军看到张国全正拉开车门,忙伸手挡住:“出什么事了?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公司投入了大量精力到那块地皮上,你怎么说停就给停了。”
敢直接提出疑问的,也就只有谢军了,公司的员工断然不会去否定董事长的决定,只有听令的份。
谢军之所以敢当面询问,除了因为自己是公司的管理层,有这个权利以外,还因为两人有着亦兄亦友的关系。
他了解张国全,有什么重大决策都会开会商议,像今天这样直接武断的下达命令,没有一句解释的话,确实罕见。
肯定是有什么事。
但张国全没想和谢军解释,他自己的心里都已乱成了一团麻。
在他看来,自己和别的女人上了床,这是对白鸽的不忠,更是给昭阳树立了一个坏的形象。
不说白鸽了,昭阳要是知道,也定然无法原谅他这个大爸。
当然,他也不乞求谁的原谅,错误已经铸下,他必须得承担。
可是他现在却没有承担名誉损失的勇气,只要他不交出地皮,不予理会冯培文,那他和女人上床的事将会败露出去。
剩下的,可以想象到,他将被千夫所指。
省城评选出的十大杰出贡献青年代表,上了省城电视台的人,建材商会的会长,工商联合会的副会长,公益慈善基金会的会长,源火集团董事长,以及最近一年省城再次颁布的十大改革风云人物,包括近一年,他也没少做公益,反馈社会,最后获得慈善爱心奖,等等这些众多荣誉加身的身份。
任何一种身份拿出来,都足以让普通人仰望了。
但现在,张国全只觉着这些身份似一把把枷锁一样,牢牢的把他困住。
使得他做任何事,都必须要比普通人小心翼翼,小心再小心,不能走错一步,很多人都在看着你。
没办法,谁让你是所有人的表率和榜样呢。
既然他选择戴上这顶荣誉的皇冠,就必须承受其中的压力,他一直保持谨慎,让自己这个榜样成为一个完美的人。
可现在,他问自己,他还完美吗?出了这样的丑事,他将身败名裂。
你高高在上的时候,别人捧着你,但你要摔下来,别人踩起你,一定更狠。
他无法承受名誉损失带来的后果,走到今天,他已经没办法脱身了。
没和谢军解释,自顾的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越是这样,谢军越是知道他肯定有事,执拗的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张国全有些无奈,也没有把他赶下车,启动车子,漫无目的的行驶在平山县老城的大街上。
谢军没有开口,车厢里安静的一时无话,他知道张国全现在需要时间,他可以等。
对于张国全这个朋友,感情还是有点复杂的,因着中间有一层张国正的关系,他也把张国全当成了亲兄弟。
他有强烈的预感,张国全有事瞒着他,他很了解,张国全越是表现的平静,心里面越是在做挣扎。
经历过多次磨难的张国全,让源火集团有了今天,早已不是以前的张国全了,现在的张国全内心是强大的,处理起来各种复杂的关系,以及一些困难时,都能够很从容的应对。
那么今天他这个样子,谢军想,一定是遇到过不去的坎了。
这个时候,他更应该像哥哥一样,守在张国全身边。
轿车在老城的街道上没有方向的行驶着,转了好大一圈,停在了老城东边的古城墙下。
张国全在车里静静坐了一会,谢军忍不住关心的说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你给自己放个假,公司的事你不用管,有素娟跟我呢,白鸽现在也能走路了,你带着她到外地逛逛,那么多年,白鸽也没出过远门……”
没等谢军说完,张国全接过话,随口说了句:“昭阳今天上学,哪能出去啊,等他放假再说吧。”
说完,张国全推开车门下了车。
谢军拍了下脑袋,一边推开车门跟着下车,一边说道:“是啊,今天昭阳上学,你该回去一趟的。”
回去?张国全又何尝不想回去,望着高大巍峨的古城墙,他陷入茫然。
古城是苏锦城政治生涯迈出去的重要一步,也是他张国全人生中最关键的一步,正是靠着古城,他才有了荣誉加身的机会。
张国全苦笑摇头:“军哥,古城给了我荣誉,现在,我却被荣誉给反噬掉了。”
谢军没有听懂这句话,有荣誉多好,多少人想争还争不来呢,有荣誉就有社会地位,走到哪都是被人供着的。
怎么张国全现在会说出,被荣誉反噬掉的话?
“荣誉加身的确有很多好处,这么些年,也确确实实体会到其中的便利,他们捧我,接近我,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可是,要是有一天,我没有这些荣誉了,他们还会不会亲近我?”
张国全似在问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谢军当然清楚,那些朋友,不过是所谓的利益朋友,一旦没有了利益可图,谁认识他叫张国全。
“国全,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不管有什么困难,我这个当哥的都不会抛下你。”谢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要并肩战斗的。”
是啊,要说真正的朋友,不图你名利,也就只有谢军了。
人这一生中,朋友不用太多,三五知己足矣。
张国全走到古城墙上,望着东方的未来新城,他把心里憋了一夜的话,迎着古城墙上的风,向谢军坦白了出来。
今日阳光正好,风也不躁。
听了张国全说起在省城酒会上的遭遇,谢军脸上一片发黑,他很生气,张国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对得起白鸽和昭阳吗?
可很快他又不得不冷静下来,这不怪张国全,是被人陷害的,甚至是无意识中发生的那种事,能怪谁?
怪大金牙,这个死胖子,没事参加什么酒会,就知道玩,要不是大金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怪大金牙也没用,又不是他的本意,说到底,被人盯上算计,是很难跑掉的。
他现在才理解张国全刚才说出的那番话,以张国全现在的地位,事情败露出去,一定会给集团带来巨大的灾难。
所有的荣誉身份,都被加上一层道德败坏的说法,那这些荣誉身份反过来,确实把他反噬掉了。
这还不是最让人无法释怀的,张国全该怎么面对白鸽?才是他心里最沉重的地方。
是向白鸽坦白?还是遵从冯培文的意思,将地皮出让给对方,把这件事瞒下来?
张国全不得不在这两个选择中,做出其中一个决定。
坚持不出让地皮,事情一定会败露出去,白鸽也就一定会知道,不如他提前向白鸽坦白,可白鸽会原谅他吗?
连谢军也在想,面临这样的选择,好像出让地皮才是最好的办法,所有人都不知道,白鸽便不会因此受到伤害,无非是牺牲掉集团的一部分利益。
就当从来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日子便能像以前那样继续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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