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选择不难。
也许是知道要离别，大鱼将头枕在河岸上，它看着黎子夕，嘴里低低地“吼吼”着。
黎子夕叹了口气，他蹲下身，抱着那巨大的鱼头。他用额头抵着大鱼的鼻子，沉声说道：“好了，别这样，这么大的鱼还撒娇，说出去，会被别的鱼笑话。”
“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但是，离别是迟早的事。我生活在岸上，你生活在水里。我进了水会死，你上了岸也会死。咱俩就像是白天和黑夜，你照不亮我的黑，我也融不进你的白。”
“这次一别，下次再见，你我可能就是敌人。你受兽王奴役，身不由己。我有自己必须完成的责任，自己必须守护的人。但不管怎样，战场上相见，我绝不会向你开枪。我相信，你也不会向我张嘴。”
“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做鱼啊，脾气别太暴躁。千万不能再一时冲动，自个儿蹦到陆地上去。你得时谨记，你是鱼，不是人。离开水太久，你真会死翘翘，不被熬成鱼汤，也得晒成鱼干。”
搂着大鱼的头，黎子夕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直到一群人等不及，催促再三，黎子夕这才和大鱼挥手道别，含泪而去。
当远方的河道消失在夜色中时，黎子夕听到一声沉闷的吼声传来，然后水声响起。
大鱼走了，回它的地盘继续做它的霸主。
黎子夕停住脚步，看着那个方向，久久未动。
一旁的蜜妮亚柔声安慰了他几句。
黎子夕狠下心，丢去了心中离别的愁绪。
他转身，大步离开。
蜜妮亚一直陪在他身边，时不时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黎子夕问。
“你的战宠嘞？那条鱼跑了，你别的宠物在哪？你可以召唤它们吗？这儿太黑，我些怕。”
“什么别的宠物？我只有一个异兽朋友。”
“啊！”蜜妮亚停住脚步：“你不是五阶驯兽师吗？驯兽师怎么可能只有一只战宠？”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驯兽师？我只是刚好救了大鱼的命，大鱼感恩，和我成了朋友。”
蜜妮亚大惊，她停住脚步，失声叫道：“你，你不是驯兽师？”
“不是。”
“啊！那你几阶？”
“二阶。”
“什，什么，二阶？”
蜜妮亚明显非常失望：“你的意思是，我们没有五阶战宠，随身保护了？”
黎子夕……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蜜妮亚匆匆离去，很快前面传来争吵声。
“我现在就回去，回到船上去。河里的异兽少，不像山林里，该死的到处都是异兽。我们会死的，我们甚至活不过今天晚上。”丹尼尔尖叫道。那青春期男生特有的嗓音，在幽暗的密林里，传出很远。
“闭嘴！请时刻谨记一名绅士应有的风度。”艾伦议长训斥道。
丹尼尔气冲冲地走过来，他冲着黎子夕喊道：“都是你，全是你的错。要不是以为有五阶战宠在，大家根本不会选择弃船。”
黎子夕皱眉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五阶驯兽师？”
丹尼尔尖叫道：“可是你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你误导了我们，将我们带上了一条死路。”
黎子夕有些恼火：“你们什么时候在我面前提及过驯兽师这三个字？我怎么知道你们误会了？”
丹尼尔犹自说道：“这是常识。你没有对常识进行解释，这就是你的错。”
“好了，丹尼尔，不要再说了。”艾伦议长过来，打断了这场争执。他看着黎子夕，叹道：“确实是我们误会了。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令人遗憾的误会。”
黎子夕只能苦笑。
他有种独自离去的冲动，但可惜，他不认识路。
希尔森山脉里地形复杂，每年都有人在山中迷路，死于非命。
在得知黎子夕不是驯兽师后，队伍的士气明显低落了很多。
丹尼尔时不时地瞪上黎子夕几眼，那咬牙切齿地样子，似乎黎子夕就是把他害到如今这地步的罪魁祸首。
蜜妮亚浑然没了一丝半点之前的热情。她那双蔚蓝色的眼眸里，秋波不再荡漾。她不再像小鸟一样，在黎子夕面前叽喳个不停，甚至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投过来。
史飞航下校那张古板的脸上，再没了强行挤出来的笑容。艾伦议长那张温和的脸上，则挂上了明显的疏离。
他们好像完全忘了，就在四个小时前，要不是黎子夕和大鱼的出现，他们已经被漩涡吞噬，成为湖底的亡魂！
黎子夕只能感叹，在这些所谓的大人物的心中，“下层人士”所有的付出、一切的功劳，都只是理所当然。
哪怕是救命之恩！
他们的感恩，只针对同阶层，或更上阶层的人！他们的感恩，永远不会赐给更下阶层的人！
黑夜行军，本就艰辛，更何况是在茂密的雨林中。没一会，队伍里就传来了抱怨声。
是艾伦议长的妻子和儿女。
队伍被迫停下。艾伦议长宣布，就地休息。
好些人发出不满的嘟囔声。没有任何防护，直接在林中过夜，这简直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但议长是这支队伍的领导者，他的命令依旧被执行。
举着火把，议长将众人召集到一起。他发布了场热情洋溢的演讲：
“我知道，这是一段非常糟糕的旅程。但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很多时候我们别无选择，就像我们无法拒绝异兽的出现。”
“但我保证，只要坚持三天，最多就三天，我们就将抵达哈德城。到那时，大家会住进温暖的房子里，用上滚烫的热水。大家可以在干净舒适的被窝时，痛痛快快地睡个好觉。醒来后，吃上一顿丰盛美味的大餐。”
“眼前的黑暗不算什么，我们可以举着火把前行。四周的异兽不算什么，我们有英勇的战士随行。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的脚步，因为我们是在奔向幸福和未来！”
……
黎子夕不得不承认，议长的演讲很有水平，这些政治家都很擅长于这一套。
可惜，演讲的效果不算好。或许是因为鸡血已经被打了太多次，大家已免疫了。近四十人的队伍中，只有几人无精打采地做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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