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风用探究的目光看向自己，张军心底其实也有些疑惑，秦风为什么会一直为难自己？前后两世都是一个样子。
秦风想说什么，嘴都张开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布料被人贱卖这件事情上，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把三车布料运到时华集团，这本身就符合常理，说出去谁信？而时华集团处理了这一批布料，还是以毛纺厂的名义处理的，他就更说不出话了。
这么一股郁闷之气憋在心里，让秦风很难受。
张军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心道这人跟前世一样的毛病，但凡受到大的打击，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劣势就显露出来了，而且身体上毛病也跟前世一样，心脏不太好，想到这里，他缓和了语气说道：“秦总，我今天来有两件事，第一件，”说着话，张军指了指桌子上装钱的那个袋子，“已经算是办完了，至于第二件事情，我琢磨着秦总应该会有兴趣。”
这半句话说完，张军又闭嘴了，以一种你懂得的眼神看着秦风。
秦风果然被他后半句话吸引了，冲着还傻傻站在门口的秘书说道：“沏两杯茶来。”
而后用一种吃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张军是，“你参与到跟你没什么关系的事情中来，就是先破坏了江湖规矩，所以希望你能说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否则……”
张军无所谓地仰身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用极其随意的口气说道：“秦总，我要强调两点，一是你所说的跟我没什么关系这句话，不对，时华的老总是我老婆，你咋能说跟我没什么关系呢？二是你到南淮来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最终结果，我本来是没兴致的，可后来想了想，也许我们可以和平共处，一起发财也不是不可能的。既然是这样的，你就没必要高高在上的威胁我了，我这个人吧，从来不吃这一套。”
“如果我现在打断你的腿，把你扔出去，你还会在我面前晃悠那条吗？”
秦风看着张军晃着一条腿的样子打心底里产生的那种厌恶已经有些压制不住了，所以说的话很冲。
“秦总的意思是不想听我下面要说的事情了，很好，我想你可能也没时间听了。至于打断我的腿这件事情，你最好能一只性的弄死我，不然，”张军说着看了一眼手表，声音变轻了很多，“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下午两点整，毛纺厂大院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黑压压一大片，大半都是家庭妇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几个人是推着小车来的。
刚开始往厂里进人的时候，门口传达室根本没在意，这年月的工厂以及其他单位都这样，人来人往的，进出没人管，不像现在，都恨不得当做监狱来管理。
可是随着人数的增加，传达室的人也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想要阻止外面越来越多的人往里走，却被蜂拥而来的人们挤到了一边。
好不容易推搡着回到了传达室，马上用电话报告给了厂办公室，厂办公室立即全体出动，到楼外面一看，办公楼前的空地上已没有下脚的地方了，都有些懵了，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有嘴快的，跟前面的人打听了一下。
“俺们是听说布料三折甩卖了，来买布料的。”
“啊？三折？你们听谁说的？”办公室的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面的人们份份出声，“这还用听说吗？上午在新街口那儿都卖了一批了。”
“可不是呗，都说好了，没买到的可以来厂子里买的，你们这是要耍赖吗？”
“……”
办公室的人们觉察到事情可能要出现失控的样子，几个人一商量，立刻关了公办楼的大门，从里面插上，同时，安排人去给秦风报信。
自从秦风接管毛纺厂之后，原来的那一批管理人员都被他给晒到了一边，目前连个副厂长都没有，所以，办公室这边一有事情就直接找秦风，这也是近期以来毛纺厂最常见的事。
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原本就脸色极其难看的秦风吼道：“进来！”
进来的人听着秦风的声音不太对头，再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就犹豫了一下。
秦风最是见不惯这种吞吞吐吐的样子，手掌往桌子一拍，“到底什么事？”
张军在一旁乐了，一时没控制住，笑出了声。
“门口，不是，大楼外面来了好多人，说是，说是来买布料的。”进来的人总算是把话说明白了。
“来买布料找我做什么？销售那边都死光了吗？”秦风到这时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以为是有客户来进货的呢。喊完之后，也发现了问题，如果是有客户来进货的话，也不到于让办公室的这么紧张。
“不，不是，秦厂长，来的都是农民，还有不少市里的老头老太太，您从窗户那边看一眼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秦风站起身，可能是站得有些猛了，竟然眼前一黑，差点儿就摔倒在地上，勉强扶着桌子站稳了，打开窗户，往楼下看去。
只见下面黑压压全是人，他强撑着自己回过头来看着张军，他也明白了，这件事情八成是这个人干的。他又看向进来的人，问道：“他们也都是要三折习布料的吧？”
“是，他们是这么说的。”
“滚，让他们都滚。”
秦风喊完之后，重重地坐到了椅子上，冷汗冒了出来，张军看到这里就知道，这人八成是心脏要犯，他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风在自己面前出事，且不说责任不责任的事情，这一生他是打算弃掉前世那种阴狠毒辣的，现在来看，他也确实狠不下心了。
急忙起身走到秦风面前，翻找他的衣兜。秦风竟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指了指自己的上衣兜，那只手便无力地放了下来。
张军从他指的那个衣兜里找到一小瓶药，倒出一粒，塞进他的嘴里，压到了舌头下面。
没过多长时间，秦风的脸色缓和过来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时，老何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急急地走进秦风的办公室，看到张军也在，他怔了一下，直接走到秦风的面前，看到秦风脸色有些白，便说道：“秦厂长，你别急，我去打发了那些人。”
秦风摆了摆手，“先不着急打发他们，你先坐，我们听听张总有什么高见。”
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秦风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但在心底，他是不会感激张军的，从小到大，他就没学会过感激谁，在他身边的人，不管是谁，为他做些事情不是应该的么？
他想听张军一开始就说了半句的第二件事情，冷静下来之后，头脑变得清醒了，所以他不相信张军的后手只有这些。
果然，张军看到秦风恢复了正常，很是开心地笑了一下，“秦总，果然是个明白人，那么我就不客气的提个建议吧。
上午，我把你们运到时华的布料都按着三折的价钱卖掉了，估计秦总想杀我的心思都有了，不过这没关系，你也看到了楼下那些人，他们在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你们呢。
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老百姓的穿衣需求很大，会形成一个大到你无法相像的市场，你们毛纺厂的布料根本就不愁卖掉，可问题也这里，为什么原来就不好卖？”
老何用一种看弱智一般的眼神看了张军一眼，这特么还用说么？三折的布料有多便宜，不抢着买才是傻子呢。
对老何的不满情绪，张军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接着说道：“问题就在价钱上面，说明什么？说明你们的市场定位有问题，把本该卖一块钱一米的料子非要卖到两块钱一米，这里是有成本问题，但是市场认可你这个东西只值一块钱，那不有值一块钱的道理，眼睛向内看吧，降成本是最有可能救活你们的。”
张军的话说到这里，起身走向门口。
到了门口又转过身来，“我原本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来跟你说这些，但是你惹到了我的女人，这次算是警告，也算是给你找了一个出路，如果再出现你欺负我女人的事情，我会弄死你的。”
张军走了，从外面人群中穿过，冬天的冷风吹来，地上的残叶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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