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干部的特点就是刚直，怼完了刘金贵之后，苏向晨对站在会议桌末端的张军说道：“还请这一位参加竞标的同志端正一下态度，我承认你讲故事的本事很强，但这跟我们现在的竞标工作没什么关系吧？”
苏向晨这话马上就得到了陈文德的响应，“苏市长说的很对，咱们现在是很严肃的召开竞标会议，有些同志确实需要注意了。”
按说把一个大厂子搞到现在这种需要转改才能活下去的地步，京城电子厂的厂长麻宜民应该感到羞愧才是，可是这人脸皮颇厚，没觉得自己有多少责任。
陈文德说完之后，他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苏市长的意思是，我们京城电子厂需要的是脚踏实地能带着大家一起往前奔的人，所以，我认为有些同志是适合参与此次竞标的。”
这话不仅让张军呆住了，就连会场上的一些人也都有些不理解了。
张军说的这些话，在数量不多的几个人心中确实是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此时，回想刚才光明公司的那个两月内投产集成电路生产的做法，对他们的意图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这明显是要让国内的集成电路行业当佃户的做法啊。
沪海无线电十四厂的代表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同志，此时看向张军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是隐约感觉到了光明公司的险恶用心，但是又有些雾里看花一般的看不透，现在张军这么一说，让她心中豁然开朗起来。
站在会议桌末端这一位看起来比她还小几岁的年轻人，对这件事情的剖析深度与直观浅显的表达方式，让她很是佩服。
但是更多的人没能理解张军讲的这个小故事跟京城电子厂的转改有什么关系，企业生产活动是个极复杂的过程，怎么能跟种田这种简单的劳动相提并论呢？
张军当然不可能深挖每个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苏向晨的话还是提醒了他，这是八十年代，人们还没经历过市场的洗礼，有些道理是讲不通的。
他只好捊了一下思路，接着说道：“领导批评得很对，下面，我介绍一下我们红星集团的优势……”
他刚要继续讲话时，又被孙广材打断了，“你叫张军是吧？张军同志，你刚才已经浪费了我们大家不少时间了，如果没有特别出奇的方案就不必继续说了。”
说着话，他看向苏向晨，见苏向晨朝他点了点头，他便回大了声音，“经过刚才各位参加竞标的企业代表的发言，我们政府这边也基本上了解了竞标单位的底细。”
话说到这里，他又一次看向苏向晨。
苏向晨这一次点头很轻微，如果不是仔细观察还真就看不出来。
但是孙广材显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各位，本着民主集中制的原则，我们现在举手表决，获得最多支持的三家企业将进入下一轮最张评审环节。”
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对身后的秘书交代了一句，然后说道：“现在依次表决，第一个，同意光明公司进入下一轮的请举手。”
会议室里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人，但真正有表决权的仅仅是坐在会议旁的十九个人。
这十九人中有十四人举起了手。
刘金贵看着举手的那些人，心中有些悲哀，也有更多的感慨，这就是现实啊。
孙广材身后的秘书记下了支持的人数，其实，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特别的记录，但是孙广材是按着既定程序组织招标工作的，所以谁都没认为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仍旧按着刚才的顺序，第二个是沪海无线电十四厂的表决，很意外的获得了十二人的支持，这里面就有刚才没举手的刘金贵等五人。
下面的那三家企业的支持数也落了多少，分别获得九票，七票，十一票的支持。
果然，能走到第二轮的企业都不是简单的。
最让人意外的当属那家纯外行参与竞标的，得到了十一人的支持。
等到最后一个对红星集团表决之前，孙广材说道：“下面要进行的是对最后一位参与竞标的红星集团，进行表决。
表决之前我多说两句，我个人非常同意刚才麻厂长说的话，京城电子厂绝对不能交到投机取巧、耍花架子的人手中。”
他这一句话，几乎就已经将会议桌旁的坐着的所有人都绑架了。
要知道，麻宜民说那两句话的前提是苏向晨对张军的态度表示质疑了，这就是说，在座的这些领导们，如果支持张军的话，就是有点儿跟苏向晨对着干的意思了。
跟这一位年轻的副市长对着干，这些官场的老油条们显然是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的。
果然，下面的表决结果让举着手的刘金贵愤怒之余，也有些无奈了。
张军只得到了三个人的支持。
……
表决完毕后，会议室内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刘金贵作为机电部的代表，在某种程度上来讲，说句话不是很占地方的，但是他没想的到是该来参加会议的苗修没来，事情就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他知道，这里面有人做了手脚，可人家是明明白白的用了阳谋，大家举手表决的，不服都不行。
在这一刻，他想放弃了。
想放弃的当然不止他一个人，张军的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虽说将来他可能面对的是南有林氏投资的集成电路企业，北有光明工业公司把持的京城电子厂，会对红凌集成电路以及红星电子设备形成围剿的态势，但他不十分害怕。
不做这两样，他也能挣到很多钱，也能过得舒舒服服。
他怕的是有关部门在这里面搅和市场，让还比较脆弱的国内集成电路行业被掐死在幼苗阶段。
这是他不能忍受的，所以，他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苏市长，我有话要讲。”
苏向晨看着张军，轻轻地点点头，说道：“我们的政策向来都是宽容的，我也知道，你没得到大部分人的支持，可能心里有些不痛快，没关系，有话直说就好。”
事情到了这地步，实际上已经判定了红星集团的出局，所以，苏向晨显得很大方，给了张军说话的机会。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会让这一次的竞标评审显得更加公平、公正。
至于公开……就没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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