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光景一晃而过, 景佑陵这些日子大概是因为是事务繁忙,常常在谢妧还未醒的时候就出去,然后等到月上中稍的时候才回来。
等到谢妧醒过来的时候, 就看到了空荡荡的床榻,而自己睡在本来应该是他的位置上。
很快就到了归宁的日子。
谢妧今日醒来的时候, 难得醒得有点儿早,居然还看到了景佑陵还阖着眼睛躺在了自己的身侧。
他阖上眼睛的时候,身上冷清的感觉就消弭了些,眼睫低垂,一点也不像是平时那样无情的人。谢妧侧着身, 突然来了点儿心思,伸手想碰一碰他的眼睫。
她的手伸得缓慢,像是怕惊醒了他一般, 带着一点儿玩弄的心思。这样冷清的人,在这个时候也像是毫无反抗之力一样,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景佑陵的眉眼的时候,他却倏地将手抬起——
电光石火之间,霎时间天旋地转,谢妧的手腕被景佑陵扣住, 他支起身子, 还没等谢妧反应过来,骶骨就压在了床榻之上。
他的反应大概是曾经在朔北的风沙之中被练出来的,谢妧都还没有碰到他,景佑陵就能霎时间醒过来反制于人。
但是待景佑陵看清身下的人是谁的时候,却顿住了。
身上的被衾已经滑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背脊之处突然传来了一点儿凉意, 却又在这种氛围之中瞬间消融。
谢妧的一只手腕被景佑陵扣在上方, 他一只手撑在谢妧的颈侧,两人呼吸相闻,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浓郁的松香味。
她大概也是没想到现在成为了这样,谢妧转了一下手腕,却发现他丝毫没有减下力度。
谢妧抬眼对上景佑陵的视线,看到他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瞳仁的颜色比平日里要更加深一些。
“景大将军平时提审犯人,”谢妧挑了挑眉梢,声音低下去,“难不成也是像现在这样吗?”
他撑着身子的时候,肩颈的线条就会更加凌厉一些,虽然穿着得连一点儿肌肤都看不到,但是透过寝衣,却能看得出来一二。
脊骨有些突出,显得略微清瘦,却丝毫都不单薄。
从谢妧的这个视线顺着看下去,甚至能看到他露出来的,一点儿的腰腹,只出现了一瞬间,就瞬时隐匿在耷拉的衣衫下。
景佑陵看着她道:“殿下若当真是犯人,那的确需要……”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特殊对待。”
谢妧用另外的一只手撑起身子,然后将景佑陵压在床沿之上,原本就凌乱的被衾再次乱成一团,就这么散落在床榻上。
小暑时节的清晨还是有些凉意,她向来畏暑又畏寒,突然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度。
不同于他指尖的凉意,他的肌肤温热,带着熨帖的热度。
“景佑陵。”谢妧眯了眯眼睛,难得连名带姓地叫了他一声,她停了一下,接着问道:“你觉不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啊?”
他当真奇怪,看似不逾矩半分,但是却有带着一些似有若无的纵容的意味来,甚至是——
任自己欲予欲求。
谢妧看着被自己压在床沿之上的景佑陵,突然是真的这样觉得的,他在任自己欲予欲求。不仅是这样,甚至是……再过分些,也不是不行。
“你这样都无动于衷的话,”谢妧叹了一口气,“那我实在是忍不住去想,若是我当真把你养成面首,是不是景大将军也愿意就这样委身于我?”
景佑陵的背脊压在床沿之上,眼瞳略微动了一下,“……不是无动于衷。”
他声音略微有些哑,低声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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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天气一直都很好,小暑过后还说不上是特别热,上书房的宫娥们看这天气,纷纷将藏书阁之中的典籍给拿出来好好晾晒了一下,还有些宫娥将之前摘的花也给拿出来晒了晒,等到风干了,就可以做成香包和花茶了。
远远路过那一片地方,就带着些难以忽视的香味来。
宫中最近也确实是很热闹,虽然长公主殿下已经嫁出,但是圣上也丝毫没有将昭阳殿赏赐给其他人的意思来,大概就是想让这地方儿空着,那些原先就想着昭阳殿的人,自然也就歇了心思。
圣上甚至还特意拨了人,专门就是为了打理谢妧之前种下的一片牡丹丛。
而今日,就是公主归宁了。
公主归宁是一件难得的大喜事,况且这又是正宫嫡出的长公主,宫中之前大婚之时的红色宫灯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没有撤下,远远看过去就带上了一片喜意,这也确实是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虽然这是进宫谢恩,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大概还是想看看这对新婚燕尔的现况。
听闻长公主殿下向来都不是个会让自己受委屈的,行事也说不上是端方,再加上和燕小侯爷的那些传言……这样的一个人却偏偏嫁进了向来以礼法著称的景家,难免有些人带着些看好戏的态度来观望观望。
也不知道是长公主殿下收起了原先那样娇纵的性子,还是景大将军迁就了长公主殿下。姑娘家嘛,嫁入旁的人家难免会有些苦楚的,这些都是难免的。
同时有人暗地里觉得,谢东流为了让自己的长女嫁得好些,偏偏选了景佑陵,对于盛名在外的景大将军来说,大概说得上是一件白玉沾尘的事情。
谁都觉得,景大将军这样的人,应当娶的人,怎么说也应该是有咏絮之才的大家闺秀,又或者是温柔贤淑的世家贵女,至少不应该是长公主殿下。
至于景大将军当真娶了长公主,大概也只是皇命在上,圣意难为罢了。
端荣公主作为长公主的姑母,今日也是装点得相当正式进了宫,她自然也是在长公主谢恩的人之中的。端荣公主今日特意穿了一件暗玉紫的宫装,她得了特许乘坐步辇,在步辇的晃动之中,端荣公主用帕子轻轻按压自己的额角。
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楚月珑,叹了口气道:“我的儿啊,娘亲都说了今日你还是不必来了,若是来了也没有什么用。你看看你现在,看到了又是自己恼着,这又是何苦。”
对于自己的女儿心悦景佑陵的这件事情,端荣公主自然也是清楚的,楚月珑的心思大张旗鼓,也从来都没有瞒过旁人。端荣公主其实也是有些支持的,毕竟自己现在只是靠着谢东流的那点情分留在陇邺,当个公主,但是毕竟还是没有真正可以傍身的依仗。
她的夫家早就已经被抄家,娘家又只是一个拿不出手的县令,母族势力薄弱,若是能傍上景家的这棵大树,那可真的是后世不愁了。
楚月珑虽然年幼之时遭受了些苦楚,但是端荣公主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也是挑着自己和夫家的长处长的,身姿袅娜,眼眸含情,含泪的时候更是泪盈于睫,算得上是个楚楚动人的美人儿。
再加上楚月珑还是一个有封号的郡主,虽然说自家的家底儿确实是有些薄了,比不上那些根深蒂固的簪缨世家,但是御封的身份毕竟在那里,也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端荣公主平日里对楚月珑做的事情,就睁了一只眼睛,闭了一只眼睛,甚至还想着既然这么合适,去找了谢东流,想为楚月珑和景佑陵赐婚。
她的这个算盘打得很好,等到赐婚的旨意一下,就算是景佑陵,也定然没有抗旨不遵的道理。
谢东流一向颇为迁就端荣公主,但是对于要赐婚给楚月珑和景佑陵的这件事,却始终都推三阻四,要么说着容朕思虑片刻,要么就是打个太极就过去了。
端荣公主唯一的依仗就是谢东流,这是楚月珑相比于其他的贵女来说,难得的优势。毕竟家底虽然比不上那些贵女,但是毕竟也是皇家女,可以直入皇宫,请求圣上赐婚。
端荣公主原本还以为是谢东流要制衡世家,又或者是因为景家的一些渊源,才始终都没有答应,等到谢妧和景佑陵的婚事定了下来以后,她才真正了悟,原本自己的这位兄长看着无私,心中首先想着的,还是自己的女儿。
是啊,谢妧也还未曾婚配,燕绥又时常是个流连烟花巷的浪荡子弟,谢东流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嫡女许配给燕绥。有景佑陵珠玉在前,谢东流也必然不会委屈自己的女儿。
苦她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去找了谢东流那么几趟,却还是没有一点儿的用。
楚月珑被端荣公主这么一说,双眼之下又略红了起来,圆润的眼像是受尽了委屈一般,“我自然要来,若是在府中待着,看不到还要一直想着。”
她这几日比之前更加憔悴了一点,在府中打骂了不少下人,物件也被她砸了不少,就连端荣公主都劝不住。
楚月珑恨声道:“谢妧那个性子,除了她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还有那个燕绥那个风流浪荡子,还有人能受得了?”
“娘亲你也不看看,陇邺之中有谁平日里和长公主殿下交好的?景将军这样的人,就算是真的被逼着娶了她又如何,定然不会对谢妧有丝毫的怜惜,只怕是今日还不知道是个情况呢。”
端荣公主平日里也知道谢妧的性子的,也知道她平日之中和其他的公主交情很浅。
想起谢妧平日里对自己也说不上是热络,虽然行事倒也没有什么错处,但是想来她这样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的嫡出公主,估计也是有些瞧不起自己这个姑姑的。
端是看着谢妧对楚月珑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了,毕竟自己不过是个被谢东流怜悯的低微公主,谢妧却是个正儿八经的长公主。
端荣公主轻轻摸着楚月珑的发鬓,宽慰道:“娘亲倒是真的觉得,当年在青州的时候,景将军就曾经对我们月珑诸多照拂,想来也是存着几分心思在里面的。”
她叹了一口气,“但是月珑你也应当知道,我们毕竟是要靠着你皇伯父的,比不上惠禾公主也是自然。今日过后,你就当是没有这么一件事,日后我帮你好好找个人家,就凭借着你的郡主身份,怎么着也得找一个家世才学都出众的如意郎君。”
楚月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嗯了一声,敷衍道:“只要是娘亲给我挑的,我都会喜欢。”
端荣公主看到楚月珑这样懂事,自然是十分欣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步辇的声音吱呀吱呀地响在宫闺之下,母女二人各怀心事,就这么去了宫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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